這是與大陸遙遙相對的一個小島。
正值北方的陽春三月。小島上春暖花開。在湛藍的海水和成片的映山紅的掩映下,那座北歐風格的白石房子像隻貝殼,臥在草場上,和風吹過,又吹回,天地似乎在它的胸膛間打了一個旋兒。像吹一支簫。
這是維多利亞別墅。她的初戀宋青鬆18歲時的家。
去讀大學之後,他再沒有回來過。她再沒有看到過他。她後來去讀了大專,做過各種工作,然後結婚,生孩子,然後四十歲了。四十歲的女人麵對當年戛然而止的愛情,在二十年同學聚會上。
他站在門口,與走進來的每一個人握手。早春天氣,他隻穿了件灰色細紋襯衫,外麵搭了件淡粉色馬夾,儒雅而活潑。
他看到她時,微笑,就是久別重逢時應該有的那種溫暖親切。
他給她打電話通知她聚會的時候,她的手心冰冷。現在卻不了,她很慶幸自己剛才打的那一架,她的身體發熱,內心卻異常的寂靜,似乎什麼東西被提前釋放了。
她看到身邊的道立上前與他擁抱。“好想你啊,親愛的。”
“嗯,這麼多年還是一尺九的腰,摸上去感覺真好。”他開著親昵的玩笑,像從未離開過她們。
但其實,這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已經不再年輕,已曆萬萬劫了。
所有人圍坐成了三張桌子,還沒有正式開席,大家都在攀談熱絡。
主席那邊都是富商高幹,一水的男同學。
“我剛才去看了下廚房,那大的呀嚇人,牆上掛著一排一排大小不一的銅鍋,比我看過的豪華餐廳的廚具還要齊全。”
青鬆笑而不語。
“我倒喜歡這個荷花池。”
那是夏語桐的溫鍋禮。
“哇,大手筆。”
夏語桐是當年高中的班長:“就是一個意思。我這東西在青鬆和各位眼裏都太小了,不值一提。”
“這才是老同學。當今這個社會還有場合裏不分階級的嗎?就隻有同學會了吧。”
“可不是,鄭敏區長是出國,要不然肯定到位。”青鬆說。
“青鬆,聽說你把鄭區長的兒子收了,教育資源能不能也向我們平民階層傾斜一下,我那兒子也會畫兩筆。”
“拉倒吧,你兒子畫的那是漫畫。再說,青鬆是大學教授,現在隻收研究生。”
“我就是感慨一下。一個人的成功起點得多重要啊,這有大畫家給點步謀畫,一隻腳已經進了藝術界了。”
“不能這樣說,青鬆當年就是憑借國家級金獎保送央美的。憑的是真本事。”
“我要知道畫畫這麼名利雙收,當年我也改藝考啦。”
“藝術可不是人人都能學成的。”
有人咳咳了兩聲。幾個人斜眼看向才走進來的秦瑟。當年班裏隻有她和青鬆是藝術生。
“秦老師是真老了,當年也是一枝花啊。”畫漫畫的爸爸在青鬆耳邊說。
是啊,秦瑟站在一眾女同學堆裏,是要顯得憔悴許多,尤其被幾個身上常年穿香奈兒,臉上常年擦神仙水的少奶奶一比,更顯得衣著粗樸,臉色枯黃。跨海大橋上發生的一幕讓此時的她更加狼狽,脖子上略顯淩亂的紅絲巾讓她站起來去了衛生間。跟在她身後的劉琦可是一進來就風風火火的跟大家打招呼。
道立自顧自找到自己的座位牌坐下來,她旁邊是秦瑟的名字,她把秦瑟的和旁邊的對調了一下。
劉琦在對麵看到,輕蔑的一笑。
秦瑟從衛生間回來,才發現她們幾個坐的是末席。
道立遙望主席:“這哪裏吃的是飯?吃的是同學情,吃的是資源和權力啊,大家醒醒吧,中年婦女什麼時候站起來過?”
劉琦:“不跟別人比,過自己的日子,秦瑟,養生,遊世界。我現在都去了27個國家了。”
秦瑟:“比不得你,我們還是要工作的,為了下一代。”
女賓1:“孩子應該讀高中了吧。”
劉琦:“初中她就給送出國了。後悔了,房子賣早了,不像你,手裏有五套房的人。”
女賓1:“不行的,不行的,人不能懶,坐吃山空啊。咱們這一代苦就苦在,就從咱們開始劃分階層,你們可能理解不了京滬深的水深火熱,不進則退,被踩下去一輩子都沒出頭之日的。”
秦瑟手捂了一下脖子幹笑,她看了看道立。
道立幽幽地說:“我懷孕了,二胎。”
大家驚呼:“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