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混混沌沌，不知從哪裏傳來了嗚嗚聲，仿佛是扣在一個灰色的罩子下麵，沒啥可驚喜的，沒人提發船的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回到二樓，我有種無債一身輕的感覺，說實話，四樓的待遇實在受之有愧，我們畢竟連騙自己的資本都沒有。
服務台與樓梯之間的夾道裏站著個男服務員，像在等什麼人。我對這個服務員有些印象，前幾天黑市火爆的時候就是他在門前檢查遊客房卡的。另有幾個穿便裝的人站在他身後，既非遊客也不像漁民。男服務員向我們湊過來，好像要打招呼，但嘴裏卻吐出了一句非常令人意外的話。
“請二位跟我走一趟……”
“走一趟？！”小鄭歪著嘴，以為聽錯了。
服務員的眼睛像鯊魚似的定著。其他幾個穿便裝的人慢慢散開，怕跑了似的把我們圍在中間。
“你不是開玩笑吧？”小鄭問他。
“不是。”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這事可真奇怪啊！……我們哪兒也不去！我們還沒吃飯呢！”
“不去不行，這是我的任務。”
小鄭回頭瞅我：“聽見沒有？他的任務，他可能是特工啊！”我怕小鄭又跟人家吵起來，趕忙對那個服務員說：“有事兒你就在這說吧，我們肯定不去別的地方。”
“哎呀，不過是這屋進那屋，你怕什麼呀？……我們領導想跟你們聊聊。”
“黃先生？”
“不是……另一個，酒店的安保隊長。”頭回聽說這個人。服務員推我，他的手像老虎鉗子似的杵來杵去，粗魯且令人討厭。我想讓服務員把事情說明白，否則我們不去，服務員卻說他隻負責請人，別的什麼也不知道。正僵持著，攝像師端著半杯飲料從餐廳裏晃了出來，他漫不經心地向樓梯上走，看見我們他站住了。
“這是幹什麼？”攝像師問服務員。
“有事需要溝通一下。”
“我看人家好像不想去啊！你怎麼還拖著去呢？”
“既然不放心您就跟著一起來吧？！啊？來不來？！”服務員叫板似的指著他。
“啊！不了不了！……我還有事呢。”攝像師似乎嚇了一跳，趕忙向樓上跨。我們被推進了電梯，漸漸看不著他了。
電梯沉入黑暗的一樓大廳，左側有堆破爛，散架的椅子和櫃子落在一起，磕磕絆絆的，雜物堆後麵有扇小門，這扇門是我以前未曾注意過的，位置過於隱蔽。進小門，一股嗆人的怪味，直接向右拐，進入一條狹長全黑的走廊，走不多遠前方現出一個明亮的門框，屋裏亮著燈。有人蹲在門前吃麵，呼嚕呼嚕的吸湯。
這是間寬敞的屋子，窗戶是圓的，很像輪船上的舷窗。有鹹腥的海風吹進來，牆上掛著的幾件製服飄起來，原來這些人都是保安員，他們一直躲在這裏。“二德啊！”男服務員進門就喊了一聲。我看見一個歪臉的，渾身麻子的人正躺在牆角的一張大床上，聽見喊聲他垂著眼皮向這邊瞟。服務員走過去跟他耳語了幾句，麻子坐起來，手放在腿上。跟我們一起進屋的那幾個人分散到角落裏，有的坐著，有的躺著，有的吸煙，互相動手動腳的。門口的人吃完了麵扔了飯盒進屋了，門“咣”地一聲關上了。
麻子開始說話。“玩牌啊！——你嘛就玩牌！……有些事不能亂說！啊，更不能造謠！這他媽的都是善良人所不齒的事！”
“你說什麼呢？”小鄭驚疑地問道。
“昨晚上是你瞎叫喚吧！”麻子抬手杵小鄭胳膊。小鄭撥開他的手。
“誰叫喚了？”
“整個二樓客人都聽到了！”麻子向上指。
“叫喚什麼了？”
“你喊有怪物！”
“哦！——那個啊，那實在對不起了，聲音很大嗎？我倒是沒注意。”小鄭摸摸腦袋：“但是，昨天夜裏我確實看見了怪物啊！……就在進來的大廳門外，那些東西渾身長毛，隻是天太黑，腦袋什麼樣的我沒看清楚，後來這些東西全進海裏了！我正想核實這個事兒呢，既然你們也在一樓，我想你們一定看見那些東西了。”麻子二德摸著幹燥的下巴，眼珠定著，聽了小鄭的話他似乎想都沒想。“沒看見。多大個人了還相信怪物？我知道……你們剛從四樓下來，有心理落差，有些搞事的想法，我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