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荷蘭人有兩個目的,一是想向他借錢,二是我想知道他躲在哪兒了,為什麼這麼久沒露麵。我去服務台打聽消息,接待員有氣無力的翻著登記冊,腦袋歪來歪去的,翻了一陣子之後,她慢慢搖頭。
“沒找到?”我問她。她再搖頭,緩緩吐出兩個字:“沒……有。”
“他退房了嗎?這樣的天氣他不可能離開島子的。”
“不清楚……”接待員沉重地垂下眼皮合起登記冊,擺弄櫃台後的一樣東西。我很泄氣,但是不想再問什麼了。這位接待員其實很聰明,她知道這種態度可以省不少麻煩,所以最好別問了,避免自尋煩惱。我望著大門思索著,也許荷蘭人已經賣掉房卡去漁村了,他一直都說要調查島上的失蹤人口,事情是真是假隻有去漁村才能證實。
玻璃門外空空蕩蕩,盡是些殘破陰鬱的顏色,黑色的海水在緩坡下翻著雪白的浪頭。我覺得自己已經慢慢習慣了這樣的環境,包括這種無可奈的略帶絕望的心情。
下午2點多,酒店裏突然燈火通明,不知從哪兒傳來的一陣突突聲,發電機修好了。幾個客人跳到走廊裏大呼小叫,一上午的窒悶隨著光亮的到來如氣球一般爆裂了,到處是哇啦哇啦地說話聲。服務員們也像通了電的木偶,樓上樓下的穿梭起來。始終不知道她們在忙些什麼。
四樓,小鄭鐵著臉倚在門前,他怪我不跟他說一聲就到處亂跑。我說誰讓你裝死?我告訴他,荷蘭人很可能去漁村去了,我們能在那兒找到他。
“找他幹嗎呀?”小鄭身上有酒氣,他粗魯地把我推進屋子。
屋裏的燈光有些刺眼。小鄭向杯子裏倒酒,喝掉,又斟。
“你墮落了!”我說。
“喝酒就是墮落?”
“關鍵是你在喝,不是別人在喝,你向來不喝酒的。”
“不喝白不喝嘛,挨樣嚐嚐也不枉此行了,……這些酒可都是好幾百塊錢一瓶的,可不能輕易放過。”
“你別喝了,還是正事要緊,我們去漁村吧。”我言歸正題:“現在並不是有錢的時候,即使咱們去了漁村也還不知道能維持幾天,得在租金上砍價……我想,我們該實際一些,而且我覺得啊……”沒等我把整句話說完,小鄭突然發了脾氣。
“不是說了不去漁村嗎?我說我有辦法,你跟著瞎忙活什麼呀!”他攥著杯子,眼睛直勾勾瞪我。
“怎,怎麼了……”事情來得突然,我腦子裏空了片刻。
“你把我的話都當放屁啊?”小鄭從臉到脖子都變成了粉紅色,他不會喝酒,但茶幾上放了三個瓶子,木塞全都開著,他每樣都嚐了一點,已經有些醉了,他把襯衫袖子向肩膀上挽:“我說什麼你都不當事兒!是不是?!”
“我哪裏不當事兒了,你說什麼呀!……自從上了這個島子,你看哪件事情不是由你決定的?”
“好!既然這樣,我告訴你!……別再跟我提漁村!”小鄭還想說什麼,姿態忽然囂張起來,一仰脖子把杯裏的酒全都灌進了喉嚨。
“你怎麼突然討厭漁村了?”
“我不是討厭漁村,我跟你解釋過!你還要我再說一遍嗎?!”他向我走過來,渾身放著討厭的光,我疑心酒瘋子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