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叔雙手接過丫鬟托盤中的茶碗,伸出衣袖來似模似樣地抹著眼角滲出的淚花,哽咽著:
“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大人還記著呢!老奴家那老婆子從來就說二爺肯定比大爺有出息,果不其然,瞅瞅大人現在如今的權勢地位,嘖嘖……咱們老王家就指望著二爺光宗耀祖呢!”
王延年的嘴角微微翹起。
寶叔是王老太爺身邊的老人,現在是大房那邊的管家,不管這個老東西說的話是虛情假意,還是真的肺腑之言,“光宗耀祖”這四個字算是真正地說道王延年的心坎裏去了。這麼多年王延年肚子裏都憋著一股氣,正是對當年老太爺分家不均的怨恨。
老大不過是早出來兩年,何德何能,憑什麼王家碩大的家產就得全部給他!
王延年受了寶叔的吹捧,態度更是軟了,溫言細語地說道:
“寶叔倒是越來越生分了,現在也難得到本官的家裏來坐坐,今天就不要記著走了,陪本官好好地喝一杯。”
“謝二爺恩典,老奴恭敬不如從命。”
寶叔放下雙手捧著的茶碗,臉上露出莫大榮幸的神情,雙手抱拳深深地彎下身子,稱呼也由略顯生分的“大人”,改成了更加親近的二爺。隻是現在的寶叔心裏揣著事兒,難免有些忐忑,不知道這個王二郎還會不會給本家這個麵子。
“嗯。”
寶叔彎著的身子一直等到耳邊傳來王延年輕聲的答應,才努力壓抑臉上的笑容直起身子重新坐下。
寶叔輕輕地抿了一口浮著茶葉沫子的茶湯,滾燙的茶水入肚,激起身子裏的爽快勁兒直透心底,撫著花白的胡須舒服地長出口氣。再次放下茶碗,寶叔又擺正了姿態對王延年說道:
“二爺,您看老太爺交代老奴帶的話……您,您是不是跟老太爺也說點什麼讓老奴帶回去,也好讓老奴回到老太爺的跟前有個交代。”
“哎呀,難辦啊!”王延年故作為難地長歎一聲,道:
“青衣巷出事那會兒,本官也趕過去看了。除了那個倒黴的更夫挨了一棍子,宏盛當鋪確實是沒有任何損失,就連鎖頭都沒有被撬過,你讓本官如何認定凶犯就是衝著宏盛當鋪而去?又讓本官如何能夠下令巡檢房安排人手去輪班職守?老太爺爺這不是讓本官在全縣百姓的麵前打自己的臉嗎!說的輕點是公私不分,嚴重了說那就是濫用職權……”王延年從太師椅上撐起而來身子,故意壓低了生硬:
“寶叔,本官的名字可還在富陽王家的譜本上刻著呢!青衣巷王家出事,本官同樣著急,不是願意幫忙而是愛莫能助啊!本官就與你直說了吧,衙門官差的手令握在周大人的心腹方主薄手裏,想要隨意調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本官與這些腐朽書生一直互相不待見,人家知縣大老爺正瞪大了眼睛準備揪本官的小辮子,時刻準備上書提請罷免本官呢!”
“嘭!”
寶叔幹瘦的手掌猛地揚起,重重地拍在椅子邊的黃花梨木製成的茶案上,嘴裏喝罵道:
“周謙仁和方百川這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富陽縣的鄉紳老爺們如果不是看在二爺的麵兒上,如何會按時繳納皇糧,又如何會盡心幫助官府治理地方!他周謙仁至上任伊始處處受到二爺的關照,不但不思戀二爺的恩德,反而處處與二爺做對,不過是調遣幾個捕快這樣的小事也要遏止,實在可惡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