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人死時若是心中的執念太深,魂靈不得安生,不得轉世,就是鬼化,成為一隻真正的鬼。
因為執念是屬於凡間的東西,而鬼差不能帶走身上留有陽氣的東西,執念便映入骨髓,跟著魂靈在凡間四處遊蕩,直到了結了執念或者執念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消散,方可輪回轉世。
在遙遠的南方,有一座山,名為執念,收留了無數執念靈。
在人間古書上記載,山中樹木萬年長青,潺潺溪水蜿蜒而下,水清可見底,水底鋪滿圓滑的鵝卵石,難免讓人聯想到是否有過一個天真浪漫的女子,臨溪清水濯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代一代流傳下一個美好的故事,說的是天帝最寵的小女兒私下凡間,在執念山中住了幾年,遇到了命中良人,破了艱難險阻攜手歸天,成就了一段仙凡相戀並且修成正果的佳話。
故而衝著執念山上也許存在的一絲微小的靈氣,在傳說中天女歸天的三月千裏迢迢趕來祈福的人特別多,一波接著一波,整個三月,平素冷清的執念山下方圓百裏內人聲鼎沸。
但凡到過執念山下的人,都明白現實與古書中記載的出入甚大,山中樹木光禿禿的,籠罩在一片霧氣中,半空中一片黑雲經久不散,遮天蔽日。山上一瀉而下的水雖是清澈,然而急了些,淹走過不少貪玩的孩童。
逝者已矣,相比於毫無用處的埋怨,人們隻能相信這些孩子是妖魔轉世,上天此舉是為了收妖。
天女是否存在過的的史實已不可考,亦無從得知,正如這座夜間會發出怪聲的山為何要叫執念一樣,沒人說得清楚。
但凡人都清楚一件事,祈福者不得上山,天女最惡人打擾,縱然這隻是曾經的住所。
有過幾個不怕死的男子仗著勇力自告奮勇上山,最後無不是被扔在山腳,肝膽俱裂,雙眼圓睜,似乎是被活生生嚇死的。
這消滅不了人們參拜的熱情,或許總得有幾個不知好歹的人以為上天待他甚厚,直至臨死回首,才發現沒什麼特別的,小時候扒窩掏蛋,大點了招貓逗狗,少年時欺淩弱小,壯年時胡作非為。似乎真的很了不起,但也隻在於欺侮弱小罷了。
山中也是有生靈的。除了執念靈還有無數借著天女靈氣修成精的草木蟲花。然而多半閑散慣了,無甚出息,無聊時也隻是嚇嚇擅闖的人,哪知人如此膽小,竟是給活活嚇死了。
這是精怪考慮不周,它們未曾考慮過人是極其脆弱的,精怪能承受的,人不一定能。
山上也有些厲害的東西。
比如溪水中那隻錦鯉,幻成人形後喜著一身紫色鑲金袍子,神通廣大,掌管山中一切生靈以及大小的事務。隻是他喜怒無常,生人勿近,手中有一隻招魂鈴,幻成鐲子戴在腕上,墜著幾顆小鈴鐺。他會幾近失傳的招魂舞,一舞集魂,再舞聚魄,三舞塑形。但他從不招魂,他喜舞,隻為一個早就不存在的人。他的美貌讓眾女鬼垂涎,然而他的脾氣也讓人唏噓。但凡有些本領或者有一副好麵孔的人,都會有些怪病或者怪脾氣。
且這是個又美又有本領的鯉魚,自然更加怪些。他每日都對著溪水跳招魂舞,難免讓人懷疑他是某些地方不清楚。
一個小團體中總是得有一個不服管教的人才有歡樂,就連執念山也不例外。山上有一間設了結界的小屋,除了屋主和鯉魚,沒有人能破。屋主也是個很奇怪的人。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容,她隱藏在紅色鬥篷中的臉永遠是一片虛無。看不到的反倒讓人更好奇。會是羅刹還是佳人?畢竟脾氣怪的,除了美人,也可能是醜女。隻有她敢在鯉魚管轄的執念山上公然違抗他的命令。聽說她來時,摸著枯木,隻一句:“木頭不錯。”那一片就全禿了,足見她法力之高。
她的手上也有一隻招魂鈴,招魂聚魄,但她所提出的交換條件讓人望而興歎。與鯉魚外在的冰冷不同,她的冰冷仿佛是深入了骨髓,即使是關切的問候,仿佛也結了一層冰,聽的人聽著,就變了味。
又有執念靈蕩進山中。蕭徹收了幻鏡,飄至山腳,手上招魂鈴響聲空靈清脆。
“你,也有執念嗎?”
聲音幽清,腦後青絲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