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一直認為是青州有求於他,隻要他一朝反悔,那麼青州所有的謀劃都會付諸東流,變成昨日黃花。畢竟淳於瓊的兵力放在這裏,郭嘉再是巧婦,沒有兵馬也難為無米之炊。或者至少說,他袁熙手裏也不是沒有籌碼。
可是直到郭嘉將青州所有的人都逼迫到了死角的時候,袁熙才幡然醒悟過來,原來從來就沒有主動權的是自己!
袁熙一刹那間驚恐、無助,他不是毫無自己的想法的傻子,一瞬間他就明白了蕭文基本從結識他的一開始就已經確定了他日後成為傀儡的命運。他想要反抗、想要呐喊,可是那一向不怎麼靈光的聰明此時卻極為狡黠的告訴他,以他袁紹次子的身份,又不像袁尚那樣有一個受寵的老母,能做到現在這地步已經是仗了蕭文的勢了。
或者這仁慈的世界總還是還留給了他一條破罐子破摔的路,可這條路對於曾經的他來說沒什麼,但自從他有了觸摸到那最頂層權力的機會的一刹那,這條路對他來說無異於死路一條,不,甚至生不如死!
殘忍的不是兩條平行線,而是交叉過後卻越行越遠的相交線。袁熙可能不知道這些後世的術數名詞,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對於這些道理是極明白的。
今天下午的時候袁熙其實已經秘密拜訪了田豐。這一次的拜訪袁熙不再是如往日一般隻是出於禮節才對田豐表現出一些恭敬,而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恭謹並且敬畏,當然他的情緒中更加凸顯的是毫不掩飾的期望與溺水的時候緊緊抓住那最後的救命稻草般的急切,還有瘋狂。
袁熙還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本來在居室穿著常服正在研究蕭文發明的象棋的田豐,在看到袁熙的時候,不出袁熙所料,表現的仍舊是如之前那樣的連麵子上的客氣都欠奉的模樣,但是袁熙一番好話說盡,然後才盡述了自己的困境,這讓田豐罕見的猶豫了。
但凡是謀士,最忌諱的就是插手到了主家的家事裏。因為不管怎麼說,每個人的家人這一刻涉及到了切身利益了恨的你死我活,說不定下一刻就情感爆發和好如初了,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放下恩怨,但是當初在兩人之間無意間搞了破壞說了“讒言”的謀士,那可真是裏外不是人了。
所以田豐的第一反應雖然是立馬向袁紹說明情況,但理智卻在下一刻就告訴他,事情不能這樣做。毀了袁熙田豐是一點都不在意,但是繼續獲得袁紹的惡感卻是毫無必要的,尤其這件事對於袁紹其實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損害的時候。
其實認真說起來,也不是沒有損害。一個名義上的主公和一個實質上的主公,對於袁紹的區別還是蠻大的。隻不過當田豐想到了青州實際上是被蕭文掌握在手裏的時候,一下子就想到了蕭文現在所在的洛陽。
利益一直就好好的放在那裏,每個人需要做的就隻是找到一條通往它的路,並且不斷的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也就是了。田豐用他那聰明的大腦一瞬間就聯想到了如果誘導袁紹向著他田豐的目標走的話,他田豐就離自己的理想又近了一步;又或者再大逆不道些,田豐至少也能夠保證袁紹死了之後袁熙會順著這條路走。
恍如一個人在泥濘的山路上冒雨前行,蹣跚到絕望的時候努力的挺起最後的堅持拐過山頭,突然抬起眼簾就驟然發現了一座鬱鬱蔥蔥的村莊,炊煙在風雨中仍舊頑強的搖搖晃晃著升上了邈遠的天空,被大雨洗刷過的籬笆雖然顯出了濕漉漉的褐色但卻清新並且讓房屋看上去更加容易親近,這憑空得來的歡喜一刹那間差點淹沒了田豐。
袁熙不知道這一瞬間田豐就已經想到了這麼多,他隻知道田豐聽他說完之後愣了一下子,臉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仍舊沒有消退,就在袁熙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田豐的怒斥甚至拒絕然後施展苦肉計甚至下跪哀求也再所不惜的時候,田豐突然收斂了臉上的憤怒與指摘然後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你知道,一個名義上的青州和一個實質上的青州對於我們來說那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田豐用一切都可以談談的語氣開始對著袁熙諄諄教導,並且在一開始的時候,為了不讓袁熙懷疑他的誠意,他還得裝模作樣的對袁熙先進行一番無聊的浪費時間的勸導,“所以給我個理由,給我個幫你的理由!”
“陳紀和臧洪的立場......不是很確定的,至少不像我們曾經認為的那樣確定。”袁熙立馬就擺出了自己已經想好的理由,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將牆頭草一般的陳紀和臧洪給賣掉了而已,袁熙並不覺著自己對他們需要有任何愧疚,因為如果成了事,那麼袁熙日後就是這兩人的主公,可以從權利等各方麵給予他們補償,而如果袁熙沒有成事,那麼陳紀和臧洪過的好不好又跟袁熙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