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至四年高宗避金兵曾暫駐越州,次年,改元“紹興”升越州為紹興府,但民眾習慣還是稱為越州。州治山陰曾為臨時國都,街亭園林屋瓦鱗比,沈家是當地大富,宅邸占地幾裏方圓。何問笛是沈夫人娘家侄兒,堪亂時家室離散,在這裏長大。
西蜀雷氏在唐朝便因雷儼、雷威、雷霄、雷玨、雷文、雷會和雷遲等斫琴名家而享譽天下。
至宋時雷氏遷到汴梁,靖康後輾轉南來,傳承者也隻剩雷行父女二人。
沈老爺對雷家很是敬重,和夫人再三挽留二娘和一奇姐妹,暫時住在這裏等候臨安消息。
次日一早,一奇便寫好信,讓沈衝托人帶給何問笛知曉。
午後李清照和唐婉來訪,一奇忙換衣相迎:“正要去拜見居士,爹上月走時吩咐將‘九霄環佩’送到居士這來。”喚人把琴取來。
李清照把看沉吟:“起跡蒼宵……”指扣琴背幾聲鬆潤回響——“婉兒想見識‘雷琴’”
一奇忙叫丫鬟取了自己的‘玉玲瓏’。
“雷琴的嶽山較為低矮,不足容指,卻能做到弦低而不拍擊琴麵。彈奏時琴聲能從兩池間暢然而出,餘音嫋嫋,徘徊不去——”李清照是當朝藏鑒第一人,諸般品評見地深厚。
按彈‘玉玲瓏’蒼韻純美:“真是好琴!”細細把賞:此琴形製為鳳勢式,琴麵渾厚略呈半橢圓形,項、腰作圓棱;黑漆,鹿角灰胎,其下有黃色葛布底,螺鈿徽;通體發錯綜連續之水浪形斷紋,底、項、腰亦皆圓棱。圓形龍池,扁圓鳳沼;琴麵桐木斫,色黃質鬆,紋理較疏;池內納音微隆起,沼內納音於微隆處開圓溝;底為杉木,紫檀嶽尾,嶽山橫列額上——指扣琴背發聲酥鬆,不禁又讚:“真是好琴!”
唐婉也不禁道:“真是好琴,我家的‘青角’也多不及。”李清照道:“這‘青角’相傳曾是黃帝的琴,就琴以人貴了,雷氏為代表的唐琴才是斫琴的頂峰——”稍轉過身:“我來是想打聽一下,嶽帥在臨安的境況。”
“本來皇上使禦史中丞何鑄主審,上報實屬冤案,秦檜竟私換萬俟卨來審。”
李清照恨道:“誰都知道萬俟卨是秦檜的狗。”
“大理寺卿薛仁輔、大理寺丞李若樸、何彥猷與萬俟卨竭力爭議,均遭罷官;布衣劉允升上書為嶽飛申冤剛被處死。”
李清照歎息一聲,告辭而去。
雷一奇次日回拜,送了‘九霄環佩’過去。之後多有相交,轉眼年關已到。
年關年關,無倫貧富到這都要過關。窮人想著怎麼借債,富人想著怎麼花錢。
今年的年過得都沉甸甸的,盡忠報國的嶽飛被冤在獄裏,有點良的心都空懸著,盼著皇恩浩蕩開釋忠臣,念叨佛祖老天幫忙度過這關。
大年初五,何問笛的同窗虞允文帶來天塌地陷的消息:嶽飛於除夕夜在風波亭受了拉肋之刑,嶽雲張憲腰斬於市,其餘老小流配嶺南。
還有,
何問笛、雷奔、黃縱、嶽寒和獄卒隗順搶走嶽飛屍體,臨安全城戒嚴。
二娘心知在這會連累沈家,當日便和一奇雙兒啟程去尋嶽霆。沈老爺見無法挽留,使了丫鬟家仆,讓沈衝跟著左右看顧。
路上無事,初十這天到了赤城,安頓女眷住下,沈衝一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