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單轅雙輪四馬係駕架的戰車轟隆隆開出城外,一身皮甲腰佩長劍的公子來坐在戰車裏發呆。這不是他平常坐的帶頂棚有四壁內設講究的轀輬車,而是地地道道的戰車,厚實高大笨重,也沒有頂蓋。唯一顯得特殊的是,戰車上本來是能裝三位甲士的,現在隻留下馭手,車左和車右擠到了別的戰車上,騰出的地方留給了公子來。
公子來搞不明白為什麼父君和母親非要讓他幹他不想幹的事,為何非要讓他的雙手沾上鮮血。這讓公子來感到很惡心,即便他知道這次要殺的是狼,可狼血不也是血嗎,不也一樣是紅的嗎?
他更不明白,難道非得是愛殺人會殺人肯殺人的人才能成為君上嗎?公子來知道自己的想法和父母以及大多數人的想法不一樣,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但是有一個人是和公子來有著同樣想法的,這個人的身份很尊貴,他就是公子來的姨兄(姨表哥),當今周王太子姬宜臼。
姬宜臼的母親是當今周王王後申後,申候嫡女。而公子來的生母,也就是那位被君上稱為怡兒的麗人,她名叫申怡,是申候庶女。也就是說,公子來的親媽和周太子的親媽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這姐倆的關係還算不錯。
當年申候把自家閨女嫁給當今周天子的時候,申怡本應該是隨嫁的,但是申候在見到公子來他爹後立即改主意了,把申怡嫁給了公子來他爹,剛剛成為西垂大夫爵位和封地繼承人的贏開。
申怡雖然被父親嫁到了偏遠的西垂,但是好歹從媵妾變成了正夫人,所謂寧當幾頭不當鳳尾,心性要強的申怡痛快的嫁給贏開。小兩口年貌相當,成婚之後那是郎有情妾有意,天天恨不得粘在一起。直到生了兒子贏來,也就是這位公子來之後,贏開夫婦的關係每況愈下,這都是因為這個越長大越另類的兒子鬧的。公子來太不同一般了,這就好比狼群裏的一隻狼突然不吃肉改吃素一樣讓其他的狼不能容忍。這也逼得贏開不得不考慮更換繼承人的問題,贏開這種打算申怡自然是不願意的。在做母親的眼中,兒子在不好也是娘心頭肉,何況贏來除了不喜歡打打殺殺,隻喜歡讀書賞樂之外也沒什麼劣跡,申怡不忍心自己的兒子就這樣被剝奪了繼承權。
申怡遠嫁西垂為的是什麼呀,還不就是為了能當個正夫人,將來成為太夫人嗎,贏來沒了繼承權那麼申怡的諸般打算就全都打了水漂兒。而且贏來不是沒有競爭對手的,贏開和申怡隻有贏來這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但是大庶長世父卻有好幾個兒子,嫡長子贏鈹已經成年並在軍中效力而且還有軍功。
贏鈹勇猛剛毅,性格倔強易怒,但他懂得體恤部下,每戰必奮勇爭先,因此深得秦軍將士和贏開的喜愛,現在一幫有事兒贏開都是直接把贏鈹叫來吩咐他幹這幹那,所以倆人雖是叔侄那感情卻親得像是父子,跟贏鈹相比公子來倒像是撿來的孩子。
也不怪申怡擔憂,這西垂大夫的爵位和封地原本就是大庶長世父的,他本就是先君的嫡長子,隻是因為世父知道自己的親弟弟贏開胸懷大誌,且足智多謀,所以將繼承人的位置讓給了贏開。在秦人看來贏開百年之後將爵位和封地交給贏開也不是不可以的,綜合各方麵的因素公子來如今的地位已經是岌岌可危了,申怡怎能不憂慮,怎能不為兒子謀劃。所以如今公子來是趕鴨子上架,被攆去打狼搶地方,辭行之前贏開隻對公子來說了一句話:“若無功,封地冀城。”
這句話一出口,申怡腿都軟了,這意思再明確不過了。那就是完不成任務你也別回來了,冀城那破地兒就是你的封地。在所有人看來,沒有比這處罰更狠的了。但是公子來竟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不是不怕而是心裏有譜。周太子姬宜臼早就跟他說了,贏開敢奪了贏來的繼承權,太子就會奏請周天子奪了贏開的爵位封地轉賜贏來,有這個保證贏來還怕什麼呀。
不過贏開畢竟是當著眾勳貴的麵說的這句話,這也讓贏來臉上無光啊,所以贏來坐在站車內發呆生悶氣。
哢,戰車猛地停住,公子來抬頭一看,隻見道路旁邊排列一隊披堅執銳的軍士,為首一將催馬來到戰車前以右拳擊胸大聲喊到:“百將白澤拜見公子,請公子出示調兵虎符!”
公子來掏出虎符遞給白澤,白澤也要出一塊虎符,兩塊虎符合在一起嚴絲合縫。白澤收起虎符喊到:“百將白澤斜所屬軍吏拜見公子,請公子示下!”
“請公子示下!”
一百甲士齊聲呐喊聲如驚雷,氣勢如虹。公子來摸摸耳朵說:“諸君免禮,白百將,這是本公子的侍衛長蒙統,這位是冀城尉史曹三,你有事可找蒙統,帶路什麼的就找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