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台,屬鴻臚寺管轄。
向來為大唐朝廷招待藩國使臣以及回京述職官員之居所。
而今,國考當下八方英才彙聚,京都置地有限,就隻能臨時將四方台轉作為安頓試考生及傷員之所。
微風習習,細雨綿綿。
如今雖是盛夏,但相較於南域的氣候,北疆緊鄰北茫依舊略顯寒涼,加之綿綿細雨西刮而來,就更讓長安北城有了些入秋的冷。但這份冷意,並沒有改變多少應有的燥熱…
四方台,西南端,護城河邊上有一座威嚴的衙府,府門前矗立著兩頭醒目的石獅子。獅子身後的紅花已褪色成蠟黃,但依舊神武。百數赤袍黑甲的禦林軍士握刀駐守衙府內,屋簷下。一名留有胡渣子的將軍,怒氣衝衝地大步流星由外走入,邊走著就邊朝衙府內堂大聲罵喝道:“混帳,這群北蠻子又在鬧事!”
“他娘的,氣煞我也!”
衙府內堂,油燈幾盞,略顯昏暗。
刀槍劍戟數十,各不相同,分列堂內兩旁,寒光隱現正是鋒芒。
七八名同樣身著黑色鎖甲的禦林軍將或站或坐,大堂中央有鐵爐築火,正溫著酒。
坐在火爐前的一名軍將打眼來者,問道:“他們又打人了?”
來者粗魯喝罵道:“廢話,那群北蠻子就是野狗的種,吃人飯拉狗屎,沒事就隻會亂咬人。今兒他們差點就沒把錦乾拳館的那些毛子給廢咯!”
“這群瘋狗,可真是見人就咬啊。”
“他們就是欠收拾。”
“那要不是你攔著,我定斬他們幾顆腦袋回來下酒。”
來者越過話者走進內堂,一屁股就坐在火爐旁,然後卸下濕漉漉的盔甲趁火著烤幹;“我若不攔著你,你恐怕就得闖禍了。那群瘋狗,可不是那麼好惹的。玩起命來,你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
話有些深意,氣氛忽然就靜了下來。
坐在右側交椅上的一位軍將相當適時宜地轉去話題,略有感慨道:“不過話回來,這群人確實彪得很呀。他們修為雖然不算絕頂,但掄起拳頭就能不要命的狠勁,可連咱們軍旅打滾多年的硬漢都要自愧不如。不是我危言聳聽啊,我想倘若北茫的蠻子都是這般德性,那待軍神歸西後,北邙關能抵擋多久?”
“……”
此話比前話意更深,而且更加讓人信服。
北茫極地,萬裏冰封,所有生命都被蒼所遺棄,生活在那裏的人就像極寒雪原上的孤狼,若想存活就必須擁有敢於地相爭的意誌與體魄,他們的野蠻與好鬥都是被極惡劣環境所鍛造出來的原始意識。
今屆國考,群雄彙聚,雖然北茫數千萬裏疆域隻來了三百餘號人馬且已相繼敗下陣來絕大部分,但這些人所曾表現出來的戰力,無疑是今屆試考場上最驚豔的幾道亮點之一。魚木寨死戰,他們浴血頑抗皇族八千大軍六日不敗,吞血丸狂暴更將劣勢一度扭轉,差點完成了漂亮的反手絕殺。這讓全下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北茫悍士的強大,也心顫至今…
那位大謀者已蟄伏北茫,磨礪鋒尖二十載,其勢已成狂瀾。倘若他手裏的兵馬人人都能如斯勇猛,一旦北邙關的黑蟒神軍失去聖人加持,那大唐北疆前線必然岌岌可危。一旦北邙關失守,黑蟒神軍的數百裏地截大陣便會被攔腰斬斷,屆時大唐國運必然岌岌可危。
這,恐怕是目前大唐朝野之內最為擔憂的問題。
“當年那位太傅曾經差點攻破玄武門直搗黃龍,他離成功就隻差半步。”
“真武山的態度始終很堅決,可是今年的雨比當年還要更猛許多。”
“是啊,他始終是我朝最大的威脅。”
堂內幾人,沉色閑聊,無不心懷擔憂。
因為,這個話題無論任何時候談起,都是那般的沉重。
剛走入的那位將軍更加擔憂,從身旁隨手撿來兩根木柴放入火爐裏,低聲道:“雖仙人誓約仍在,製約著部分聖人不敢輕生殺伐,但不在誓約內的古葬已經露出爪牙拜山真武,其餘聖人肯定也在暗中窺伺。我看這局勢,實在對大唐不利呀。”
“我朝有通塔鎮守,古葬若敢動手,也隻能是自尋死路。”
“這不好得太絕對,畢竟通塔當年也沒能將呂奉仙斬殺在京都。”
“呂奉仙已經成為過去,雷碎心,他必隕無疑。”
“可是誅仙已經出現。”
“……”
氣氛再次稍稍沉寂。
待片刻,蹲在內堂門口的將軍,背對著眾人,眯著眼睛細細地看著衙府空的綿綿細雨,極其緩慢地低聲道:“是啊,誅仙已經出現,可為何皇廷遲遲不動手?難道,我們的陛下真能如此自信,可以無視所有威脅,讓曆史上的人物重現人世,再斬草除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