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走不可”
筆觸滄桑大氣,筆鋒剛勁有力,四字一氣嗬成宛如萬馬千軍奔騰之大勢!形與意合,更顯“非走不可”四字的堅決與不可抗拒。而信的右下角,則落款一印章,上書一字“隱”。
“是爺爺的令。”夏尋輕道。
“為何會有此令?”芍藥問。
“我也不知道。”
“隱爺爺算到了當下?”
“應該如此。”
這“非走不可”實在來得太突然,而且也來得太絕對。給人感覺,情理之中總有那麼些情理之外的不對勁。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一時間也沒人能得上來。疑惑與凝重參半,心中萬般念頭化作平道一句。
“候哥得對,他們有事瞞著我們。”
“你意思是,他們想敢你們走?”
“應該如此。”
“……”
芍藥能感受此時夏尋心中的糾結,她輕輕伸出右手搭在夏尋的手腕上,微微抬頭看著夏尋凝重的眼睛,幽聲道:“那便別想了,趕緊走吧。隱爺爺乃當世大謀,他的算不可能有漏,遲則或許生變。”
沒回話,默默思量了片刻,夏尋轉頭看向墨閑:“確無大礙?”
墨閑沒有看過信紙,必然就不知道信中內容了。但從此時夏侯、夏尋、芍藥三人的反應來看,他能感覺到事情的急迫。簡潔答道:“無礙。”
“嗯。”
夏尋更簡潔,應一聲。
事情有多嚴峻,他心中已有分數,旬疑之間決斷片刻便成。他轉身抱拳便對和尚道:“那就有勞師傅為我師兄準備件衣裳了。我還有些話要留,去去便來。”
和尚合十著手掌,點頭示應。
“師兄、侯哥,你們在這等我回。”
“……”
夏尋沒再多話,一把牽起芍藥的手便朝附近一處山坡走去。
眼看兩人兒,在這節骨眼上就這麼黏一塊走了,夏侯心裏很不是個滋味,隻是人都走了他也來不及些什麼。而且遠行在即,人家愛情侶間要些羞人的臨別話,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就這裏吧。”
夏尋、芍藥正行去的山坡,離馬車不遠而且也不高,數十丈開外,剛好能擋住別人的視線。拐道山坡後,兩人便停下來了。夏尋牽著芍藥的手,壓低著嗓音告誡道:“記住先前我的話,墨閑之事必須保密,誰都不能,包括刀師傅和曹閣主,任何人都不能。即便他們事後很可能會知道此間的事情。”
“我明白的,你放心吧。”芍藥幽幽回道。
夏尋點頭,沒再這個問題上繼續深。他瞟一眼瀛水方向,又立馬收回了眼來,繼續道:“另外,爺爺這封信必有蹊蹺。我總覺得,今日嶽陽城會有大變故。特別是淵叔,他可能瞞了我許多事情,至於為什麼要瞞我,應該就是爺爺的意思。所以,待我走後,我希望你能待我為他上兵伐謀的同時,幫我看緊他!在萬不得以時候,可以求智爺爺出手,萬萬不能讓他做事傻事來,切記。”
最後幾句,夏尋得語氣甚重,不容置疑。
芍藥很聰明,她非常清楚一連幾事的嚴重性:“你是擔心他與安王爺動真格麼?”
“不。”
夏尋果斷否定,低聲速道:“恰恰相反,我真正擔心的是他與李常安攪在一塊。李常安貴為王爺,處心積慮數十載,必然孕有大勢。而更重要的是,經今日瀛水一局看去,我可以肯定他的謀略絕不在你我之下,而且比我們更能隱忍。若淵叔與他同謀,聯合縱橫,無異於與虎謀皮。此道凶險,差之一絲即萬劫不複,所以必須不能有絲毫差遲,他必須一絲不苟。”
芍藥悠悠點頭:“我知道了。”
“……”
暖陽柔映,冰霜如紗。
兩個知心的人兒在一塊,能講的正事其實並沒太多。前後短短兩段話,一應一答間兩心已盡數通曉,再無可語之言,一時話止。唯衣袖中十指相連,含情裏兩眼相對,各自訴著即將離別的不舍。
暖陽傾灑,斜映著兩道孤單的人影在冰封的泥地上,交融依偎。
“你可還有話要與我?”
這樣無聲的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或許數息,或許更久,芍藥方才幽幽問道
“有。”
夏尋肯定答道,同時臉色肅色漸漸化散,微微笑起。隨著一笑起,相握的手掌不由用上了幾分力度:“待京都歸來,我將攜一紙婚書,領八人大轎,敲響銅鑼十裏,登頂問娶你。你可願意?”
“……”
柔情雖在溫養,但深情突至,卻仍讓姑娘家猝不及防。
鵝蛋般白皙的臉蛋刹那泛紅,羞答答的眼眸低眉信手,不敢再與夏尋對視,更不敢回答這樣一個讓人勃然心動的問題。勃然心動,是真的勃然心動啊,就連夏尋都清晰能感覺到芍藥那倉促得即將窒息的心跳。
良久無話,無話良久。
見芍藥害羞得不敢言語,夏尋再次輕笑追問:“你可別告訴我,你不願意喲?”
這回,芍藥是聽出了夏尋話中的調笑之意,空出的手悄然出袖,伸到夏尋的腰間,化掌為指,隔著青衫就是狠狠一掐!
“誒!疼!這都要掐?”
疼痛讓夏尋忍不住輕呼,但臉上笑意依舊,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就此別過這話題的了。芍藥羞嘟嘟地撅起嘴,硬皺起眉頭,裝出一副惱羞成怒地樣子,低聲嬌喝道:“誰讓你害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