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麵容僵硬,雙手依舊緊繃。
夏尋了這麼多,曹閣主終於是有回應了。眼白染血,心中的仇恨與憤怒,不言而喻。隻是比之先前,好像少了些什麼…
“曹家的債主,是你爺爺。而你的恨在何處,又與我何幹?”
“這話您問心了麼?”夏尋不答反問。
“……”
曹閣主再次不答,或許是答不上來了。
對於這個問題,就如前些日子山頂那位老人家所言。曹閣主的道心,已經亂了。在恩怨情仇的問題上,孰輕孰重,他心裏其實自個都沒有一個底兒,也量不過來。那又讓他如何回答呢?
“如果有一,我爺爺把債還您了。難道,您的心債就能清空麼?”夏尋淡淡道,一手由棋簡裏,緩緩執起一顆黑子…
“您清不空…”
“因為,您自始至終都清楚,問題的根本,不在我爺爺身上。如果有一,我爺爺不在局中了。我想,您反而會感到絕望吧…”
“噠!”
“畢竟,您太弱了!”
辣!
黑子落,四字罷,狠辣!
夏尋聲不大,是話中突然所泄出的氣勢,如驚濤拍岸!再配上黑子落下的聲響,就宛如一座大山,突然墜落平湖!直把幾位早有準備的老儒,都驚得一下顫起了身子。
話罷…
夏尋一下綻起的氣勢也隨之泄盡。卻給八位老儒,留下了一個別扭的印象…
是心思實在緊密。
一個出竅兒,憑著一路鋪墊伏句,最後所引出的定語,居然能刹那間破人心神。這,很了不起。對於這份時間上的把握,以及語言上的計算,語氣上的拿捏,若沒個登峰造極的掌控,是沒可能使得如此精妙的。夏尋的底子,再次出了他們的想象…
“……”
兩眼陰深,麵色僵硬。
但不難感受到,此時此刻,曹閣主身上的氣息比之先前,已經沉下許多。很顯然,夏尋是把他的死穴,拿捏得恰到好處。正如夏尋所言,在大局麵前,一個的王者,根本算不上什麼。要想憑一己之力,報殺父滅族之仇,那簡直就是癡人夢話,比登還難!
這應該就是他一直以來的糾結所在了吧…
他,確實太弱了。
“所以,您得祈禱我爺爺活著的。”
子落收手,夏尋的臉色,展露出極其認真的情緒:“而且,還要活得好好的,沒病沒痛,健健康康,早日南下逐鹿,重收大唐千百州。否則,您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生無可戀,死無臉見九泉父老,窩窩囊囊,昧著良心過下半輩子。又或哪瘋起來咯,飛蛾撲火闖入京都去自尋短見…”
“呐…”著,夏尋再次兩手一攤,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話,我已經給你得很明白了。我時間很寶貴,完事了我還得回七星院交差。至於服不服,你自個趕緊掂量吧。”
“……”
張狂,無禮。
最後一話,夏尋對曹閣主的稱呼,已經由“您”改成了“你”。無論從輩份和年紀上來,夏尋這樣的做法,都顯得極其無禮。但,此時此刻,包括觀棋的八位老儒在內,都沒覺得這個稱呼,有何不對…
因為,夏尋這句話,得足夠的高度。
就好比一把突然出鞘的利劍,抵在了曹閣主的咽喉處。破皮肉絲毫,正在滾滾流血,隻要握著利劍的手,往前再推進一寸,那曹閣主必然就得身死人亡!
這是一道威迫…
服則安生,不服則,葬送下半生!
除此以外,絕無其他選擇的餘地…
“嗬…”
“……”
清風拂,茶香去。
青幽幽的茶色,已經沉下一半。而曹閣主的神色,就和竹桌上的兩杯清茶一般,也沉下了一半。有冷而不靜,無憂卻多慮,平緩的眉宇間,傳遞著一股悲涼意。
是不甘…
一股緣於十二年來,一直壓抑在心中最底層的怨恨,不甘就此被放下。這與斟酌無關,而是他邁不過自己的心坎。即便事實擺在眼前,他也不想把這個真相給承認咯。因為,這麼多年來的恩怨,仇怨,積怨,他都衡量不過來,也拿捏不了那個度。現在別人逼著他去抉擇,還是被一個出竅兒逼著抉擇,這又算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