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真話。韓回既然進來之前就意有所指告訴自己關於端木璟的一些話，他不帶入，怎麼好了解呢。
韓回卻糾正凪臨初，“臨初這話說錯了，這屋子，之前住的可不是端木璟，一直都是這位先生。”
那老者聽了這話，卻目光中出現一絲悵惘來，隻道：“是啊，以前是，以後隻怕也一直如此。”
韓回嘴角上揚，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糾正了凪臨初的同時也糾正了老者，“那可不一定，以後的事情，便很難說了。”
凪臨初尚且聽得雲裏霧裏，老者聽到韓回的話卻是一個箭步衝到了韓回的麵前，隻用他的單臂拽了韓回的手，“子房這是什麼話？莫不是她在宮中——”
老者沒有敢問出口，害怕的就是在韓回這裏得到答案，然而韓回隻搖搖頭，微微一笑道一句：“尊夫人無恙，先生別擔心。”
聽了這話，老者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退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倒是凪臨初被這兩人繞地雲裏霧裏，委實不知道這中間是什麼關係。
“你們兩人一直打啞謎，這是欺負我這個不知情人嘛？”凪臨初隻將嘴角一撇，抱著手臂依靠在牆上，道：“我不樂意了。”
韓回卻知道凪臨初一向作妖如此，自不必管他，然而還是需要好言勸慰著，畢竟凪臨初明麵上是秦儀閣的閣主，但是更多時候玩心甚大，卻如同一個孩子一般，不哄高興了，多來幾次，心中難免有所怨言。純真如凪臨初，方是真性情一般的人物。
事卻羞於外人提，凪臨初的這種性格倒是在在韓回麵前罷了，韓回不是外人。
韓回隻尋了一處書案，同往常一樣做得乖乖巧巧的，乃是他一向的性情，隻緩緩說道：“這件事情，臨初卻還要聽一個故事。算得許久的故事了，這故事很長——”
“那便長話短說就是。”
這有何難，小回回在自己麵前掉書書袋子是委實不明智的，然而韓回也並不如何長篇大論。
“那也好，就長話短說便是，說長了，徒增傷感。”
韓回邀著凪臨初與老者坐下，這裏沒有茶水，不同於往昔與端木璟坐下談心一般，隻這一點，韓回倒是有些不習慣。
端木璟就是一種習慣，久了，就成了一種病，這種病，得治。
“剛才臨初既然已經知道了長生，我也冒昧問一句，臨初渴望長生麼？”
這話，難怪韓回說冒昧了。突然問出這樣的話，豈不就是唐突了別人？這也就是凪臨初，若換做別人，隻怕難免會對韓回心有不滿。
凪臨初隻想著韓回的問題，隨即便大大咧咧地回答了：“初初聽見，自然是想的，譬如小回回這容貌，我前十年便已經比不上了，再過上十年，更加望塵莫及，這就是不好的地方了。”
嗯，卻是如此。
於眾生而言，之所以求長生，乃是因為心中有諸多所求事物未得圓滿，所以才恨著人生苦短，良宵盡夜，然而隻圓滿一字，便不得可能了。所以求長生，用長長的餘生求得餘生富貴，無所遺恨，似乎的確是每個人都想要的。
韓回理解凪臨初這樣的說法，便是老者，聽了凪臨初的回答，心下不語，不知道作何想法，隻道又一個被俗塵耽誤了的年輕人。
可是真正放到世間，誰又不想要長生呢？
然而凪臨初卻又是話鋒一轉，“但是，我又轉念一想，不該是這麼個算法。”
沒有茶杯轉了，韓回捏著自己的衣角，隻問著凪臨初，“那臨初覺著，應該說是怎麼個算法？”
凪臨初卻樂了，“這都不能叫算法，長生的事兒，不是你活上一百年兩百年的就可以說清楚的，長生啊，就不應該用算的，應該用看的。”
老者疑惑，“看？”
凪臨初便是又笑了，就是該用看的，“關於長生，我卻不知道老先生是不是如此，隻知道小回回這是必然長生了的。不過，你隻看他便知了，這弱不禁風的模樣，還整日裏勞心費神，思慮萬千，有時一臉愁容，有時又焦慮而不可得，若是長生如此，這仙君門下，我不做也罷了。待得身死，留與一縷魂魄歸西，隻做我酒中仙，豈不是好？”
拋卻身前身後名，做得天上酒中仙。這，乃是凪臨初的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