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鹹陽辯合(七)《詩經伐檀》(2 / 2)

嗯,吟誦地抑揚頓挫,感情充沛,聽古人誦讀《詩經》不能不說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情。

端木璟抱著樹幹,眉頭皺著抿著嘴唇思考,實在想不出這《詩經·伐檀》和辯合直接到底有什麼關係。名家辯合之術,雞三足、堅白石二都是很出名的辯合術,再不然也還有白馬非馬這樣的例子,實在不明白有這麼好的例子不用,為何一定要提到《詩經》中的一篇,畢竟,這似乎並沒有任何作用。

眾人和端木璟一樣尚且處於一種迷蒙的狀態,公孫冉這邊卻已經開口了,"剛才,前輩說,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懸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你名家號稱詭辯之才,卻磨磨唧唧、不得要義,難道還要說這《詩經·伐檀》一篇我說錯了?"

道家那人已經多少有些不耐煩了,不過公孫冉這邊卻還是不緊不慢的。

"那道家前輩就是認同我的話了。不知道前輩對《伐檀》這篇如何理解?"

"《詩經·國風·伐檀》本魏國民風,是表達先秦時人指責大人君子不做事卻有俸祿可得,諷刺統治者沒有體會百姓苦楚還要一直征稅收的惡行,這有——"

才說到一半,那人自己停頓住,移開看公孫冉的視線,卻看一眼公子扶蘇那邊,蒙恬蒙毅與李斯趙高等人看過來,才恍然生出多少驚惶來,後背便是一陣發涼!

這《詩經·伐檀》一篇本來是疾苦民眾對那些拿著俸祿不做事專吃白食的高官貴族的諷刺。所以是民眾針對高官貴族所作。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可是這裏,皇家二位公子、帝國將軍,卿士大夫都在這辯論場中,偏偏他剛才說的是"諷刺統治者——"如此一來,豈不是當著這些人的麵打著帝國的臉?

僅僅是這一條,他道家就能離叛逆之名不遠了。

公公孫冉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人的紕漏,但是卻沒有就事論事指出來,畢竟他的目的可不僅僅是為著道家口語來下套。隻是這樣,如何能夠體現他名家為詭辯之流?

"前輩如何不說了?"

公孫冉不卑不亢。他不打算抓著別人的失誤來揚名家的聲望,於精通詭辯的名家而言,實在有些低端了。

"這《詩經·伐檀》一篇本來就是先秦經典,難不成你名家連這當中的含義也不明白,需要我道家來講解?"

那人又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到底這人並不如此清心寡欲,渾身都充滿一種戾氣。可見,一旦遇到事情,並不能心平氣和地分析了解事情,沒有一顆足夠冷靜的頭腦,別說是辯合,就是做事也是堪憂。

端木璟皺眉,道家是何等的清風明月,超脫出塵,這人戾氣太重,道家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大概是再好的地方都總歸會出那麼幾個敗壞門風的吧。

公孫冉唇角勾起,"並非如此,我隻是覺得,前輩自己連《詩經·伐檀》這一篇尚且領悟不足,還說教他人,有何資格"?

那人聞言,沉下聲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字麵的意思。前輩自己提出的觀點前後不一,沒有說教他人的資格。"

這從何說起?端木璟伸長了脖子要好好聽明白。自己自認兩人辯合的時候沒有聽差一丁半點兒,那人雖然戾氣重些,同道家的清心寡欲有所衝突。但同樣的就事論事,在這一場辯合上並沒有犯任何錯誤,至少迄今為止端木璟沒有聽出來,道家的人並沒有提出前後不一的觀點。

公孫冉不等那人反應過來,自己倒是幫他展開分析了起來,"剛才前輩說,《詩經·伐檀》一篇的本意乃指的是反映出勞動人民對統治者的怨恨,但是你在一開始說的分明不是這個意思,難道一開始前輩說的不該是——聖君賢相可使天下太平,他們是不會吃白食的"?

這這這!端木璟聽了心急,《詩經·伐檀》一篇還能曲解成這樣?道家那人可從來沒有說過這《伐檀》是這個意思,何況若是這樣,豈不是連帶著曲解了整篇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