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此間說書人(八)(2 / 2)

不過少年比他的速度更快,等到淩栩朝自己撲過來的時候,那《四君子圖》剛巧被扔水裏,然後側身一讓,淩栩來了個“狗啃泥”摔在地上,還好他一向都喜歡運動,不然這絕對是傷筋動骨。

淩栩爬起來,什麼叫欲哭無淚,他算是有了切身感受,光是這《月下墨梅》拍賣個百八十萬都不止啊!淩栩是不缺錢,可是也沒這麼敗家過吧。

用幽怨的小眼神看著正束手而立的少年,他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坐在木質的地板上像個孩子一樣賭氣。

少年還是心有不忍,淩栩這樣賣萌真的很可恥,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間,“你先過來看看再說吧。”

可是淩栩竟然很不給麵子,孩子氣的調轉過頭,過分,太過分了,那些都是錢啊,你再敗家送我可不可以啊,我是窮人啊!

見他這樣,少年沒了耐心,沉著聲音略帶恐嚇地說道“要麼現在給我走過來,要麼一會兒就給我滾出去。”

都說很多人賤,淩栩果然賤得不是一丟丟,吃硬不吃軟,聽到這話馬上走了過來,望著那已經模糊了的月下墨梅,怎一個“慘”字了得。

少年讓淩栩把圖拿到陽光底下晾曬,他一陣嘟囔,心不甘情不願地照辦了。

淩栩站在灼人的陽光下,還沒把苦水倒出來就楞在了那裏,那幅月下墨梅果然開始淡了起來,然後出現了故事中清竹棋賦圖的輪廓,最後清晰了起來,正是一個青年男子在一籠翠竹下下棋的情景。

他揉了揉眼睛,感到一絲不可置信,但現實就是他眼睛的確沒花。

少年依舊淡然地看著那幅畫,繼而緩緩說道“自幹寶以後,這《四君子圖》輾轉又有了幾個主人,卻是再也沒有人看到過四幅圖,包括你的爺爺,他把這幅畫掛在書房裏十年了,也沒有看到過呢。”

“為什麼?他們不知道這個故事?”

少年看著那《清竹棋賦》,“因為,他們都太過看重這圖了,就算知道這個故事。”

淩栩有些窘迫地幹咳了兩聲,貌似這其中就有自己,但也怨不得他,這是古董啊,也隻有少年不心疼!

兩人看著《清竹棋賦》淡去,又看著第三幅《鬆間蘭澗》出現,“其實,《搜神記》上那讓你看的第十三篇的確是雙勝圖的畫法,這畫法不僅要達到畫工卓絕,形似神似,還要找到幾種與空氣中的氧和水能夠快速反應的化學物質,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畫《四君子圖》的畫紙相對來說要比其它宣紙厚上一些,但又不明顯,這是因為與其說是畫出來的,不如說是雕刻出來的。”

淩栩蹬大了眼睛看著少年,又去細細觀察《四君子圖》,卻沒發現什麼,“要是你都看出來了,這雙勝圖的工法豈不人人都學去了,何況那幾種化學物質特別難找,又很難保存,現在已經沒有那個條件可以作出雙勝圖來了,這雙勝圖可以長久地保存下去,因為它分子可以吸引相同的分子,而過一次水,就會淺一次,大概讓圖顏色同畫時一樣深才可以再看到一次全圖,所以要把它掛起來”

少年的語氣中帶著悵然,淩栩硬生生地把一節曆史課給聽成了美工課和化學課。

“天下間看懂了《四君子圖》的大概隻有令升了吧!”少年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淩栩,淩栩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少年在鄙視自己呢。

“明明我也看到了啊”

“是看懂,其實,這四幅圖,墨梅是表現君子如傲雪寒梅的高尚情操,棋賦是說君子獨善其身的怡然,鬆間蘭澗是說人的操守與品德,與世無爭,而那枯柳,寒菊,更是意在指君子雖然困窘也不折,所以不要在任何一個冬天砍一棵在你看來枯死的樹,江水更是指君子若做到這些,望勉勵如江水般不枯不竭啊。”

少年想到了那個女子,她說君子就當如四君子爾!她說,阿良,你就當這樣啊。

回過神來,才繼續說道“那令升看了兩次《四君子圖》,但也是在遲暮之年才看出來這圖的真正含義,所以才會在看懂了之後哭得那般失態,他不是為當時才看懂《四君子圖》而懊惱,而是因為這君子的四種品行他都沒能做到。”

淩栩這次沒有再反駁,這故事,或許也不是那麼糟糕,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不得不承認,這少年是個很好的說書人。

“說起來,你不是告訴我這是一個關於《搜神記》的故事嗎?怎麼一直說的都是《四君子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