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是城府很深的人啊!哈哈,我請你吃晚飯。"大力說。說實話,天天吃食堂,伍天舒吃得屁眼都膩了,早就想出去吃飯,可是又沒有錢,現在大力請吃飯,自然不能給臉不要臉。
晚飯是在距離局裏不遠的一個小飯館吃的,伍天舒很滿足。大力點了兩瓶啤酒來喝,一邊喝,一邊套伍天舒的話。伍天舒是個厚道人,什麼都說了,包括家裏窮得叮當響。
"老伍,你這人不厚道。說了半天,關鍵的你不說。"大力的酒量也不怎樣,喝了一瓶啤酒,臉紅脖子粗了。
"怎……怎麼不厚道了?"伍天舒問。
"你要是沒個什麼親戚是當官的,你能分到局辦?"
"沒有,真沒有。"
"有,你肯定有。"
"沒有,真沒有。"
"肯定有。"
……
兩人爭吵起來,小飯館本來就不大,被他們吵得翻天覆地,人人都看著他們。大力很是惱火,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伍天舒,你不說實話,我走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
伍天舒一把攔住了他。
"我說。"伍天舒說。否則大力走了誰買單啊?
大力瞪了他一眼,扭扭脖子,坐了回去。
"你可別告訴別人。"伍天舒小聲說。他看看四周,見人人都伸長脖子來聽,就像辦公室的大姐們。
大力點點頭。
"市裏組織部的一個部長跟我爹是小學同學,穿開襠褲一塊兒長大的。"伍天舒說,裝得很神秘,也好掩飾自己在說謊。
"那個部長叫什麼?"大力聽了,果然有些敬畏起來。
"不知道,都是我爹跟他單線聯係。"
"噢。"大力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很爽快地付了飯錢。
"娘的,這世道怎麼這樣?說真話沒人請你吃飯,說瞎話反而有人請你吃飯。"伍天舒暗想。
不管怎樣,從那之後,大力對伍天舒好了很多,平時也跟他說話,煤油爐也拿出來給他用。伍天舒自己買了個小鍋,常常買幾個雞蛋下一鍋麵吃。
倆人混熟了,大力什麼都跟伍天舒說。原來,他能夠分到局裏,也是因為他的一個什麼遠房大伯是局裏的老領導,雖然在他來之前就退休了,但是這點麵子還是有的。
"奶奶的,他死了。"那天大力回到宿舍,心情似乎很不好,然後請伍天舒去喝酒。他一口氣喝了一瓶,然後開口說話。
"誰死了?"伍天舒愣了一下,看大力那悲傷的樣子,似乎這個死了的人跟他很親。可是聽他那說話的語氣,那人又像是他的什麼仇人,好像是沒有親手殺了他感覺很不過癮。
大力咕咕噥噥地說了一大堆,雖然聽著費勁,但總算讓伍天舒聽明白了,原來是他那個遠房大伯死了。
"是啊是啊,死得真不是時候。"伍天舒說。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此時此地,大力是應該悲傷並且痛恨的。
之後,倆人無語喝酒,無語吃菜。伍天舒也不知道怎樣安慰大力,因為他從來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事情。
伍天舒知道老母豬發情的時候它會很狂躁,那時候你最好不要管它,要叫要打滾由它去,鬧夠了它自己會平息下來。伍天舒想大力大概也是這樣,不去管他最好。
過了一陣,大力果然平靜下來。
"其實,他病了好長時間了,我在他身上也花了不少錢。"大力說。這個伍天舒倒知道,這段時間大力總是隔三差五買些補品,原來就是給這個遠房大伯買的,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成不可回收的投資了。
伍天舒苦笑一笑,本想說"就當喂豬了",但最後忍住了,那人畢竟是他大伯,雖然是遠房的。
"死了也好,省得這樣半死不活的,再拖下去,我都要破產了。"大力寬慰自己。看來伍天舒沒有想錯,連老母豬都會自我安慰,何況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