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婉盯著腳上的兔寶寶拖鞋發了很久的呆。
她隻記得自己不堪幻像的折磨,選擇了結生命,從二十一樓一躍而下,身體快速跌落時,如潮水般狂奔而至的慌亂與恐懼感雖無法言說,卻如刀鑽斧鑿刻在她的心頭,萬萬不可能是她自己在腦袋裏編出來的場景,所以,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就在快要落地的瞬間,卻突然到了這裏?!
她禁不住又起身打量所處之地。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山洞。
如同她從前見過的山洞很像,幽靜,潮濕,略微有些發黴的味道;卻又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洞內沒有任何蟲鼠活物的痕跡。
洞不深,從入口走到盡頭也隻有五六米,裏麵青灰色的岩塊錯落有致,形成天然桌椅床鋪,地麵則覆蓋著大大小小的五彩碎石。
山洞開口寬闊,外麵的光線直直照入其中,並不覺得十分陰暗。站在洞口,恰可見周圍一派百卉千葩的熱鬧景色,夕陽下碧草肥美,山澗潺潺,暖風微拂,溪水清冽……極為奇特的是,距離洞口兩步遠的地方,生著一棵十分粗大的野桃樹。
這桃樹枝葉茂盛,其華灼灼,幾隻紅白相間的大桃子綴於其中,壓的枝頭幾乎彎折下來,葉清婉整日粒米未進,早已饑腸轆轆,先前一心求死倒不覺得,如今拋開那念頭,隻覺得手腳微微發抖,渾身沒有力氣,心道:不知道這鬼地方究竟是哪裏,什麼時候能有飯吃還說不準,不如先摘幾個桃子果腹。
想著,便走到洞口,伸手去拽那桃樹枝。
“咦?”明明就在眼前的桃樹,怎的抓了個空。
她試探著慢慢伸出手去,眼前的情景頓時讓她呆若木雞。
指尖、手掌、手腕……探出洞口的部分全部化為虛空,那雙素來精心保養的玉手已然不見,隻有一隻斷腕在晃來晃去……
葉清婉尖叫一聲,縮回手來,又忍不住驚詫的“咦”了一聲,細指纖纖,膚色白皙,仍舊好端端的長在腕子上麵。
她是何等聰慧的女孩,又自小在農村長大,奇聞異事聽了不少,隻略遲疑了一下,心裏就揣測了七八分,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對著洞口衝了出去……果然,又回到了山洞最深處。
這裏似乎被人施了術。
葉清婉頹然跌坐在旁邊的大石上,跳樓死掉雖然慘烈,但至少能得個痛快,這下跌至這樣一個地方,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走得出去。山洞裏除了石頭還是石頭,看來,隻能挨著時間,被活活渴死餓死。
都說自殺是人在衝動的心態裏做的選擇,若有重新來過的機會,絕大多數人不會再做同樣的傻事,這會兒的葉清婉滿腦袋想的正是,如何能夠活下去。
仔細檢查了一遍山洞,確認沒有任何出口,葉清婉精疲力竭的倚靠在洞口的岩石上,看著漸漸下山的日頭,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惱。
她,自小出身寒門,家中父親早亡,母親常年久病臥榻,從初中開始她就帶著年幼的弟弟一邊打工一邊讀書,受盡別人的白眼和歧視,看遍人間冷暖,她曾跟弟弟說過,今後的生命裏兩人僅有彼此,不會依賴任何人而生活。
第一年高考失利,她沒有聽從母親的勸說跟同村的姐妹去南方打工,而是咬緊牙關自己賺足了生活費和學費,重新複讀一年,最終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自此順風順水,前途無限光明。
畢業後,進入這家世界500強公司,從最底層的行政工作開始做起,隻用了短短五年,便爬上地區人資經理的職務。
公司裏比她資曆老、年齡大、經驗豐富的人多如牛毛,為了爭取現在的職位,她不曉得把多少人踩在腳下。沒錯,她是進公司晚,又沒有太多工作經曆,但她年輕、聰明、處事得體,又稍稍懂得耍一點手腕,加之形象清秀溫婉,像一塊可口的糕點,又甜又糯,能獨得領導的喜愛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葉清婉不甘心,她並沒有做錯什麼,隻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在如今弱肉強食的社會,你不吃人,便要被人吃掉,她拚了命的努力,好容易有了錢,有了一點點地位,卻患上了抑鬱症。
她知道別人在背後怎樣說她,無非是“活該,整日介隻想著怎麼使壞,所以才會得這種病”,或者“報應!看她平時瘋瘋癲癲就不正常”,甚至有人裝成怕怕的樣子:“哎呀,跟這樣的人一起工作,哪天她不高興了,會不會拿刀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