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心在綠春的日子不算太長，但過的到也歡快。與同事沒有矛盾，和舍友相處融洽。平時大夥聚餐，他也參加。一個人休息的時候，他要麼去網吧看會電影，要麼在宿舍看憤青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青年文摘》，有時也會去找阿豹和笑笑喝倆杯。在不知不覺中，他逐漸的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甚至都忘了自己對他舅許下的諾言。有時他會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一個人瀟瀟灑灑，無拘無束。他第一個月的工資不太多，因為他是月中進的公司，隻有半個月的工作時間，發了一千多，他把他姐給他的信用卡還了一下，還剩千把塊錢。又在笑笑那借了點，買了部智能手機。他之前的手機還是他在省城上班時一個舍友送他的諾基亞，當時蘋果剛來到中國，愛瘋4售價達到八千多。而安卓也才剛剛起步，所以那時中國還是諾基亞的天下。當時他的舍友是個小胖子，比較喜歡追求，看好了諾基亞當時唯一一款能與蘋果四正麵比拚的手機N8。但胖子是個月光族，沒什麼積蓄，N8當時也要四五千。他很大方的借了胖子三千，胖子很感動，就把他自己用的一個剛買半年的小諾基亞送給了他。比起他之前三百多塊錢的山寨機來說，胖子給的手機算是好的了。後來他到了工地，手機就一直沒換，諾基亞的質量那可真的不是吹出來的。現在安卓普及了，諾基亞也因為它的傲慢和結實了豬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塞班程序當然已經滿足不了現在的生活，安卓支持各種花樣的APP，也使得諾基亞的消亡加快了進程。李進心的要求不高，買一款國產的智能機就行。買國產，主要是因為憤青的愛國情緒天天在感染著他。他花了一千多塊錢買了一個廣告打的挺響的手機，但沒用一月他就發現了毛病，手機功能是不錯，但信號太差了，通話還有雜音。他一下就對國產沒有了好感。光知道製造一些華而不實的產品，一點都不注重內在，就連最基本的功能大打折扣，這就是國產現在的一種痢疾。他沒辦法，湊合著用了。他之前的小手機讓一個同樣和他一起進廠的小個子借去了，小個子說下月他發工資去買個把手機還他，他倒是不在乎那個小手機，畢竟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那手機上有一張內存卡，裏麵有他過去的一些照片和一本他之前還沒寫完的五萬字的小說。因為買手機時人家送了一張內存卡，所以他就一直沒有拿下那張。2012年，中國作家莫言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李進心作為當時莫言熱的一員，用剛買的手機下載了一本《生死疲勞》，然後學著電子書那樣下班就躺在床上看了。時間，在他融入莫言小說的情節中慢慢的流逝。在他發第二個月工資的時候，他心裏出現了一股微妙的不爽，因為他的績效比和他一起進廠且分在一個崗位上的倆人少了一百塊錢，對於一百塊錢，他不他在乎，可他始終就是覺得不公平，他平時的工作大家是看到的，比那兩人努力多了。班長說是報錯了，下月補給他。在工資發完沒幾天，他師父酋長曠離了。原因他們都知道，那天上夜班，車間裏檔機。所有機台都停了下來，設備忙著挨個重啟，他們沒有事，就輪著出去抽煙。先是一個人去的，抽完回來酋長去，酋長抽完回來他去。他剛回來，班長就召集大家開會，說剛才有人在樓下抽煙被值班經理逮到了。倒黴的酋長被計了個大過，心裏不服，第二天就沒來上班。快要到月底了，副理突然召集全車間開會，說廠裏馬上要淡季了，從下個月開始，就不好加班了。廠裏本來的休製是上二休二的，也就是說，從下月開始，一個月隻能拿到千把塊錢的底薪。台企一般都這樣，旺季的時候天天讓你加班，每個月還會在各個崗位評出加班王，又是表揚又是嘉獎。一旦到了淡季，他不會選擇裁人，那樣會賠很高的違約金，他們更傾向於強製休息，就是不讓你加班，按國家標準166小時幹完結束。一天十二小時算的話，也就半月的工作。到時績效在少發一點，不用裁，你自己就走了。李進心這會完全忘了休息時間多可以有空談個女朋友，就想著休息那麼多天，一千多塊錢完全都不夠開銷。況且上月給他少發的一百塊錢和酋長的大過使他對這個公司很是失望。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所在的崗位沒有女孩。如果要是崗位上有個相互聊得來的單身女孩，他是不會辭職的，當年他為了一個女孩放棄了回家驗兵，把父親氣的夠嗆。現在如果能有個吸引他的女孩，一個工作又能算的了什麼。他在快到月末的時候提交了離職申請。旺季時，離職可能要一個月才能批下來，而淡季時，離職隻要一個星期就搞定。當月他們一起走了八個人，四曠四離。本來十七個人的崗位隻剩下九人，上二休二是不可能了。剩下的可以繼續加班掙錢，而他們為別人做了好事，自己卻失業了。他在十月的最後一天辦好了離職手續，迷茫的有點懊悔自己的衝動。因為十月一直上的都是夜班，晚上他睡不著，就索性去網吧玩個通宵。荒廢兩年的遊戲他是玩不起來了，就隨意的看點電影。快到天亮的時候，他在春江人才網上投了幾份簡曆。有一家是他在綠春時就聽說的公司，是一家國企，隸屬中國中電，名字就叫中電春江半導體。中電春江半導體和綠春其實是一樣的公司，同在春江高新產業園，裏麵的機台大體一樣，做的產品也是如出一轍。表明上唯一不同是一家是國企，一家是台企。但管理的模式和理念都是大相庭徑的。他在綠春時就聽說中電不僅活輕鬆，工資還不比綠春少。但一般不招人，因為裏麵很少有人辭職。他在準備辭職的時候也打聽過，中電會在十一月招人，所以他才有勇氣義無反顧的辭職。他是一個比較衝動的人，但他做事向來兩手打算。他看到中電在網上發布的招聘信息是十一月七號下午一點半麵試，想著還有幾天時間，就多投幾家公司，到時東方不亮西方亮。肯定能有個去處。他投完簡曆睡了一覺，醒來才知道已經八點半了。他自助下了機，惺惺鬆鬆的離開了網吧準去附近吃點早飯然後去他姐那睡覺。他姐在國慶節的時候跟他姐夫結婚了，他姐夫是春江本地人，接了婚自然就搬到了他姐夫家。給他剩下的就是一倆小巧的電動車，還有他姐本來租的房子他續租了下來。那輛小點動車的電瓶前些天讓人拎走了，所以他姐給他留下的是一輛沒有電瓶的電動車。
在李進心剛出網吧的時候，手機響了，來電是一個座機號。他接通電話，突然的驚喜讓他忘了饑餓和困乏。中電通知他下午去麵試，說是因為七號那天麵試的人可能比較多，提前一星期麵試先招點人。他趕緊就在路邊買了幾個包子吃完就回去睡覺了。他定了十二點的鬧鈴，在鬧鈴響的那一刻，他沒有任何的拖延，趕緊起來洗了個澡。吹好頭發換好衣服後，他就下樓蹬著那輛沒有電瓶的電動車出發了。他還找不到中電春江半導體在什麼地方，隻是聽說離綠春不遠，好像在綠春的東北角。他騎著車先到了綠春，然後朝東北角騎去。騎著一會了，快到一點了，他還是沒有看到中電，不免就有點著急了。他打點話給酋長，酋長在春江時間比他要長的多。他說了他的位置，酋長說他已經騎過了，原來中電就和綠春隔了一條河，也不是在東北角，就是在正東邊。李進心按酋長的方向很快就到了中電，在中電的大門口，他看到了有幾個人已經到了。他停下車，和其中一位男孩聊了起來。那男孩看起來和他年齡差不多，長得還算比較帥氣。李進心給他遞了根煙，兩人就蹲下來邊抽煙邊講話。男孩也姓李，叫李永德，是春江下屬一個縣級市的人。李永德告訴他，本來他今天要去綠春麵試的，但一聽中電也有麵試，就來中電了。李進心告訴他，幸好他沒去綠春，綠春裏麵太恐怖了，簡直就不是人呆的。他倆聊得正歡，從大門裏來了一個女的。叫他們跟她一起去食堂先填單子，待會領導麵試。他倆在小賣部各買了一隻筆就坐在食堂開始填單子了，今天一共就來了九個人。可能是因為中電在網上發布的時間是七號，要來的人都沒有做好準備或者今天都還要上班。在大家都把單子填好後，剛才領路的那個女士上前把單子收了起來放到了邊上的一個桌子上。不一會，一個個子不高的男子做到了那張桌上。女的按照單子挨個叫名字上前麵試，李進心第三個被叫到。他到男子麵前，男子讓他坐下，他說了聲謝謝。男子看了看他的資料，笑了笑，對他表示出了興趣。李進心猜測男子應該看到了他在綠春的工作經曆。果然，男子開口就問他：“你在綠春幹過？”他嗯了一聲。男子又問：“你在什麼部門，什麼崗位？”李進心都如實回答了他的問題。男子又問他一些機台的操作和一些工作相關方麵的問題，李進心回答的都比較到位。最後男子又問：“如果你過來，你願不願意還在那個崗位。”李進心想都沒想就回了句沒問題。可是他並不知道，這個沒問題，完全忘記了他在綠春時的處境。同樣的崗位，同樣的機台，會不會同樣還是一群男人。但他總不能說不吧，那樣男子肯定又會問他理由。男子顯然是某個部門的主管，因為他隻關心李進心在工作方麵的經驗，並沒有問到李進心辭職的原因，甚至都沒提到他為什麼在綠春隻幹了兩個多月，或許他看到李進心在綠春的工作經曆後壓根就沒看前麵的工作時間。這時，坐在傍邊剛才收單子的女的問到：“那你為什麼會辭職，你選擇中電的理由又是什麼。”這個問題就可以看出其實這個女的才是人事負責招聘的。因為這個問題不管哪個公司麵試都會問的，這也是不太好回答的一些問題。李進心不好意思的笑著回答道：“其實當時進綠春隻是剛來沒工作，不想閑著幹等。”女的也笑了笑又問：“我看你的資料上寫的離職原因是另謀高就，那你所說的高就又是哪呢？”李進心很幹脆的說：“就是中電啊。”女的又問：“按說在春江有很多公司還是不錯的，你又為什麼選擇中電呢？”“因為我實習的時候就在省城的一家國企上班，我覺得國企裏麵的工作氛圍要比台企輕鬆的多。”李進心回答的這個問題比較圓潤，即解決了問題，又抬高了中電。女的當然沒什麼意見了，而男的剛才就表現出了想要他欲望。李進心最擔心他們會問道他為什麼隻在綠春幹了兩個月，他交單子時也後悔為什麼沒有把兩個月寫成兩年。因為一般公司招人，不會要在上一家幹的時間不長的人，那樣覺得這人不靠譜。李進心擔心的問題最終還是沒有問道，基本原因可以推測為他在綠春有工作經曆，而且他還願意去他在綠春的那個崗位。女的客套的說：“你先回去，我們這邊沒什麼意見會通知你的。”他起身說了聲謝謝就離開了。李進心剛起身，那女的又喊道：“李永德。”他們倆交麵的時候，李進心對李永德說：“那我現走了。”他們雖說剛才聊得來，但一麵之緣，李進心還不至於等他一起。李進心出了中電的大門，蹬著電瓶車回到住處開始補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