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謬讚了,娘子素麵朝天也好看得打緊,就像畫中走出來的天仙”麥娘道。雖知是奉承話堯萌聽著卻也歡喜,對著鏡子笑得如沐春風。
冰燈端來一碗白米粥,她看著惡心,便隻灌下一碗鮮竹薄荷茶。閑來無事,她問麥娘道:“現在是什麼年頭?”
麥娘與冰燈對視了一眼,奇怪地看著堯萌。堯萌見狀,撫額故作迷茫道:“我這一病恍如隔世,隻覺得昏昏沉沉睡了幾年又似乎已經過了一輩子。醒來隻覺得茫然無措。”
麥娘尚在猶疑,冰燈口直心快,道:“現在是辛醜年十一月十五日。”
堯萌腦袋一轉心中一算,嘴上嘀咕道:“早來了一個多月。那這裏就是甘露殿咯。”
麥娘試探道:“上皇吩咐我們來伺候娘子,卻不知娘子是何方貴人,若是娘子得空,不如與我二人說道說道,免得我二人伺候失矩,冒犯了娘子。”
堯萌心中一揪頭皮一麻,要問她是誰,總不能按著戶口本上的來念。一時間也找不到個合適的說辭,眼咕嚕一轉,她道:“這話問得好,我卻不能答你,除了少數像武皇後一般的人外,這從古到今的女人,大抵出嫁前是某家的女兒,出嫁後是某家的夫人,連個名都留不下,可見這從古到今,乃至往後許多年,女人都做不了自己是誰的主。唉,實在悲哀。至於我是誰,到了這兒也隻能說一句但憑上皇做主。”
她把這事推給太上皇,麥娘聞言低頭道是,嘴角止不住浮出一絲笑意與讚賞來。
甘露殿西閣掛著十數幅美人圖,或巧笑嫣然,或周正莊嚴,或婉約柔美,或嬌憨可人。太上皇雙眼又起了霧氣,凝視著眼前的一幅幅畫,左手撫上一個檀木雕花小方盒,盒子大開,裏頭安放著一封封信箋。他輕輕觸摸著信箋,眼神裏盡是深情。
忽而,他想到老道今早亦給了他一封信。因那個突然來的姑娘他都忘記看信。從懷裏掏出信還有微微的餘熱。依舊是赭黃外封,撒金淺粉信紙。
啟信一瞧,上書道:“三郎如晤,近來日漸寒冷,卻是曬太陽的好時候,每每飯後於後院吃茶聽曲,哄誘孩童,調笑婢仆,興來則隨性而舞,自得其趣。猶記當年七月七,長生殿內獨你我二人獨坐,吾手操琵琶,三郎以鼓和之,君言,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為事,羽為物,五音囊社稷,皆在指掌間。虛食五年,再做新調,卻覺力不從心,翻看往日舊曲亦有不足之處,始知五音易識而眾調難調,況萬般社稷乎。你我之今日,若有怪責,命矣,若是命該如此玉環認矣。勿念是非對錯,方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