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在屋內複診著,離貘和羽澈站在屋外,不時能聽到羽清虛弱的說話聲,羽澈心下的擔子終究輕了些,轉過身好奇的望著離貘的那雙泛著水影的眸子,“我很久之前聽過七日痛這個毒的名字,可想要解七日痛的毒卻是難上加難,傳聞能解此毒的原料稀少難尋,就算無意中找到往往也是無法做成藥丸的,因為量太少,那你又是從哪裏得來的呢?”
離貘別過目光笑道:“我這裏也並沒有存多少,隻是多年前一位故人送我的,因為我也有一熟人中過此毒,且傷勢猶重......”說到這裏,羽澈感覺觸及到了離貘心裏的一塊痛處,便沒再多言,隻是靜靜的望著她的側顏,微風卷起她耳鬢碎發,滑過縷縷藥香。仲春將過,連風得氣息都變了不少,他看向庭院,水聲鈴鈴,葉木悉索,花影在暗牆邊浮動,天月形單影隻的落在這無聲的空中,欲墜欲落。
“隻是如此美好的夜晚,卻......”
離貘詫異的轉過頭,“卻什麼?”
“沒什麼,”羽澈笑笑,接著道,“沒有星星,可不是個什麼好預兆啊......”
與此同時,二人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蘇碧瑟從屋內走出,看樣子情緒也已恢複了許多。她看見離貘後略微頓了頓,唇角邊又浮上平時那般柔和的笑容。羽澈迎了上去道,“太醫怎麼說呢?”,蘇碧瑟看了看兩人道,“毒已經解開了,隻是還剩一點風寒,其餘的都沒什麼大礙。”
羽澈滿懷欣喜,正準備推門進去看一眼羽清卻被蘇碧瑟攔住,“還是先讓她好生歇息罷,改天再來也不遲,方才我已經和她聊了一會兒,想必也該累了。”
羽澈笑著問道:“清兒有什麼悄悄話隻給母親說?能不能讓我這個長子也聽聽呢?”蘇碧瑟不小心笑出了聲,袖子捂在嘴邊道,“這麼大了還沒個正經,是說的正經話,哪裏有什麼悄悄話可說。”
羽澈愈發來了勁:“那是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蘇碧瑟眼眸低垂,沉思半天抬起頭看著離貘,嚴肅道,“清兒囑托你,敬神舞請你務必代替她前去參加。”
離貘終於聽到這句意料之中的話,久久之後方點頭答應了蘇碧瑟,但心中早已是波瀾起伏,風雷滾滾。
三日之前,借由長樂補養精元的借口,離貘讓長樂去西方白山尋找隻有對她這隻半妖才有用的半妖五毒,可洛旗兒比她早幾步先到了白山,並以離貘的名義見了鎮守西方白山的神獸白虎,告訴了它長樂將會來此地尋找五毒的消息,並且隻讓白虎放出其中的四毒,剩下的一種靈蛇蛇毒用洛旗兒帶去的七步蛇毒代替。而不用靈蛇用七步蛇的原因在於,七步蛇毒能在體內無聲無息的潛藏兩日,兩日後毒液擴散全身脈絡。那日正好是羽清回府的第一日,兩日後將再度回到舞技門下習舞。
離貘知道這兩日是她唯一的機會,在那晚給羽清送去的糕點盒中,每一塊糕點中都混著七步蛇毒液,羽清雖吃了幾塊糕點但毒效未到時間便不會發作。直到兩日後清晨,羽清已經略感不適,可礙於習舞要緊並未多加注意。毒蛇是午休時由洛旗兒放入屋中的,毒蛇趁羽清午睡時將其咬傷,如此一來隻要有了傷口,就無人多加去注意是否是食物中毒,加之全殿和羽清接觸過的女子都無一例外染上疫病,更無人會考慮到中毒的其他途徑和可能性。
離貘必須要獨自一人去頂替羽清跳這場敬神舞,因為多一個人就會給她自身多增加一分危險。她始終記得初到長安城時,算卦的饅頭給她說的那番話,桃神隻會在芸芸眾生中實現其中一人的願望,她錯過了桃花神祭,不能再錯過這次的賞花大典,而那個被實現願望的唯一之人,隻能是她,任何人都不可以取代她辛苦得到手的這個位置......為了能讓羽清親口提出這些話,她幾經周折找出七日痛的解藥,而迷魂解可以讓服食者說出解藥的主人想讓她說出的話。
所有的一切她都費盡心機的布好了棋,剩下的隻是等待事情結果的發生。回府的一路上離貘都沒有再說過話,洛旗兒知道她根本不會想要利用羽清達成自己的目的,可事實隻能如此,離貘等待了太久太久,她過往的經曆不允許她有再一次的疏忽和大意,逼走了青闌,拜托了赤紅葉,她做了太多她本最不想做的事,見了太多她本最不想見到的人。
隻是為了後天將在皇宮舉辦的那場盛會,那場將要轉變她命運的盛會。
和那個將要賜予她記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