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隻在原地喚著青闌,青闌,一遍遍喚著青闌,青闌......
看見離貘的唇微微動了動,洛旗兒大喜,急忙跑去拿了杯子盛水來。將手帕浸濕一點點擦拭著她微潤的唇,隱約聽著小姐在喚誰的名字,便低頭聽去,之後再用帕子擦了擦她額上密汗,便起身出了房門。
離貘隻覺得唇邊有所濕潤,不由得多舔舐了幾分,身上還是輕飄飄的,想動動哪裏卻不知該如何動了,想是躺了許久,身子麻透了罷。可這裏又是何處呢?方才還在找著那隨風逝走的紙鳶,此刻隻感覺身下綿綿軟軟,偶爾有縷縷香氣在鼻尖縈繞,淡淡的,淺淺的。
難不成是找紙鳶找累了,被宮裏的人抱了回了寢殿?正欲睜眼,恍惚間看見一人推開房門大步走了進來,雖看不清是誰,但卻有好熟悉的味道,讓她找了許久的味道。
青闌用手探著離貘的額頭,燒已退去了,應該是沒什麼要緊了,便握著她此刻正發汗的手。
離貘心下知是他,淺淺喃道:“青闌,是你吧。”
青闌道:“嗯,是我。”
離貘唇角勾出淡淡的笑,青闌隻道:“時辰還早,你先睡會罷,我在這裏陪著你。”
見床上的人闔眼睡去,青闌卻是輕輕蹙起秀眉,替她掖好被子向窗扇旁走去。此刻洛旗兒正打了水進來,見青闌立在窗邊,便知有事要問她,將水放下欠身行了禮。
“貘兒她何時動的靈。”
他怎會不知這件事呢?洛旗兒答道:“已兩天了,是前個晚上,大人陪小姐在江邊散步的那晚。”
青闌低頭歎著,洛旗兒接著道:“小姐這麼做定是有她的原因的,大人也別太過擔憂,如今縛咒缺口被打開,小姐的靈力雖然可以開始用到一些卻隻是不穩,衝突地比較嚴重。方才奴婢去看過小姐的左臂,隻是咒文更深了些,並無大礙。”
青闌眼波仍盯著窗外,那眼中似有玄鐵的沉重:“就因如此,我便更放心不下了。”
日過三分,太陽已是快下了山,這是陰陽交界處,黃昏之時。此段時日陰陽界限會變得模糊,二界彼此間互有交集,正是祭祀求天的最佳時刻。
街巷已變得安靜無聲,人潮不再湧動,皆跪滿一地,向著太陰台的方向看去。
不滅長燈點在太陰台四周,尚香龍火焚在其側,縹緲直上,似要破開頭上的天,往上燃著。祀台周圍坐滿的是南宮家的弟子,著紅白相間士服,冠長冠,手秉刻著陰陽二經的木牌,一動不動。南宮之覺坐於主位之上,著玄色緞紋暗花士服,亦冠長冠,臉色凝重,情態威嚴,跪於祀台中央,手秉陰陽經。
太陰台高三丈,以漢白玉砌作長階,與平地相接,九十九步階意為九九歸一。整座祀台呈四方狀,四方皆有長階,左右長階旁立不滅長燈,正方長階後焚尚香龍火,南宮之覺極其子南宮羽澈,其徒安然泣月跪於祀台正央,其餘眾弟子皆坐四方步階之上,打坐唱經。
日色漸晚,光色逐漸隱於團團雲後。雲霧集結,向東方而去,玄色天空浮出表麵,星星點點映襯塵間不滅燈火,皓月當空,忽飄來一層薄霧攏在其周,輕紗般繞著,弦月似落非落。
待輕雲飄去,隻一枚利月懸在重重天上,南宮之覺睜眼口中喃喃一陣,右手霎時直直揮去,浮空劈下,隻見尚香龍火登時變旺,燒的半邊天紅紅火火,那陣勢似衝著天上之月而去,仿佛要燒落了那枚弦月。
眾弟子見狀起身環環轉開,邊行邊誦陰陽玄經,如出金石,聲滿天地。
百姓一應俯下身來,滿街桃樹散落桃花一片,硬是鋪就出條花路來,深深淺淺,和和軟軟,在夜下濃的刺著人眼。一路桃色,全城出春,層層疊疊著落下,繼而隨風陣陣旋轉,在半空中舞出秀色。隻是:
玄天九色無相像,紅塵暗染是一方。
萬家燈火通闌珊,隻取一盞對月明。
曉風但過漫街巷,卻是一地桃色香。
俯首天上地下間,那堪回首到天明。
泣月及師兄羽澈輕聲念訣,右手食指中指並齊,立在唇邊,朱唇開開合合,間隙中露出皙白皓齒。
側麵望去,一縷青絲拂過泣月麵龐,那唇齒間若有若無的淺笑,卻是令天上明月黯然失色,忽而一片桃瓣浮過他身邊,落在肩頭,像是帶來一聲低喃,說與他耳邊。泣月莞爾,闔眼輕道。
“知道了,你總算是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