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頭有些暈乎乎的,想找個雲頭躺上一躺。

眼前滿是灼紅的一片,仙界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我一仰頭,冰涼的液體便灌進我的喉嚨。

迷糊中,似乎有好心仙家扶了我一把。

雲頭呢,這附近有沒有大朵的雲頭,給本帝姬躺上一躺,最好還是那種軟軟的雲頭……

“姐姐。”

我眯著眼,頭暈得厲害,就看到麵前鵝黃一片衣紗,明明黃黃的,擋著我去路。

“姐姐,你醉了。”那片黃紗十分好心扶住我。

姐姐?我歪著頭想要看清她。唔,我何時有個妹妹,我阿爹阿娘就生了我這麼一個女兒,哪來的妹妹?

“不……不妨事……我自己走……”我對那片黃紗說。

邊說邊推開她的手。豈料她又纏上來,扶著我。

我實在推脫不掉,邊說:“我要去找一個雲頭,躺一下,你不用跟著我。”

我雖暈著,說話倒也還算利索,勉強算做出了一副沒醉的樣子。

那黃紗貼得更近了,柔聲道:“姐姐,一會兒就是成禮,你可不能缺席。”

成禮?我腦子轉半天沒想起今天哪位仙家成親。按理說,這仙家成親,我並非非去不可。若說非去不可的,也就隻有那幾位。師父,他一向避世在凝水殿,清冷禁欲的模樣,從未聽過他有桃花。宋遠仙君,時近男色,時近女色,這成親好像也跟他沾不上邊。

我仰頭又是一口冷冽。

“姐姐,倘若待會兒你缺席了,這四海八荒的仙家都看著呢。身為仙界帝姬,缺席父君的成禮,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

阿爹的成禮?

阿爹今日成親?

唔,方才確實看著臨仙殿一片紅來著。那應該是阿爹成親吧。

我手中一鬆,酒壇子跌落在地。我蹲下來,嘀咕道:“這酒怎麼喝得這麼快?”邊說便不文雅地打了個飽嗝。

那黃紗又勸道:“姐姐,這是妹妹前邊從酒仙那討來的解酒果,你將它吃了,酒解了之後咱們便回去參加父君的成禮,好不好?”

我瞅著她手中的那枚鮮紅得晃眼的果子,有些納悶,這是酒仙新培育出來的解酒果子嗎,怎麼從來沒見過呢。

那果子推到我嘴邊,大有我不吃就強塞的趨勢。

咬了一口,唔,感覺十分香甜。那黃紗看著果核,竟笑得十分歡暢。

她附耳輕笑道:“神畫,你果然……很蠢。真是蠢得可憐。”

四周浮雲初起,金烏西沉,明明是這樣一番風雅好景色,她卻說出這種煞風景的話。

我此時暈得厲害,搖搖晃晃站起來,試圖拉著她的衣袖,卻被她一把甩開,踉蹌在一朵雲頭上。

待我清醒過來時,那片黃紗已不知所蹤。

四肢百骸像一瞬間預謀好了,疼痛難忍。

躺在這裏,還能聽到臨仙殿仙樂飄飄。那裏此刻一定是祥雲環繞,霞光萬丈。我以為雲頭軟且暖,原來竟是如此冰冷。

我的身上好像沁出了很多粘稠的液體,叫囂著氤染著這朵雲頭。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想伸出手去擦一擦,可是我的手不能動彈一分。

就要凝住不住我的元神了。

師父……你在哪裏……

忽然有一隻手掌溫暖地貼著我的臉,將要散去的元神又被重新凝聚回來。整個人好似一朵浮雲被他輕輕抱起。

我疼得眼淚嘩嘩,看不見任何東西,仍是掙紮著挽住他的脖子,低聲啜泣道:“師父,你為什麼不理我了?你知不知道,徒兒很想同你說話……”

我不知來人是誰。可我知道,這些話我不說,怕是日後再也不會有人聽見了。

那人停了一瞬,沒有說話。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白紗衣早就被鮮血染紅,七竅一定也流著血,和那些畫冊上畫的惡鬼沒什麼區別。宋遠看到了一定會生氣,這白紗衣是他花了好幾個日夜特地為我做的。

我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再也不能夠了。

元神終於破碎開去,縱入四海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