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吐魔力大無比,提著方進就如提著紙人似的,行走如飛。
身後的轟鳴聲越來越響,地麵開始劇烈搖晃,緊接著,這種轟鳴聲迅速蔓延到四麵八方,仿佛有一條巨龍在四周的地表下盤旋著身子,到處翻滾。
阿吐魔腳步雖飛快邁動,毫不停息,但一雙敏銳的眼睛卻不住地四下張望,密切關注著周圍一絲一毫的變化,仿佛巨大的災禍會在每時每刻隨時來臨。
沙丘在慢慢地土崩,無盡的黃沙逐漸流向沙穀,凹凸不平、錯落有致的戈壁正在劇烈的搖晃中變成一片坦途。阿吐魔向出發的村落頭也不回地急奔,似乎這趟前往金字塔的征程已經失敗,而眼前的景象就是末日來臨,唯有回到那隱秘的山穀才能得到庇佑。
方進雖然受製於阿吐魔,被提在半空中動彈不得,卻仍然心有不甘,暗自忖道,“劉芳此時還在敵人手中生死未卜,現在本是爭分奪秒去救人的時候,我豈能輕言放棄、就此打道回府!你阿吐魔貪生怕死要打退堂鼓,我方進偏要一意孤行,哪怕死也要和同伴死一起!”
於是他倔強地揮舞手臂,趁阿吐魔不注意,忽然一拳打向他的腋下。阿吐魔猝不及防,一驚之下陡然鬆手。方進趁機逃脫了他的掌握,在地上順勢滾了兩圈,回身向金字塔奔去。
阿吐魔大喝一聲,“依庫打死!”聲音居然顫抖起來,回身追趕方進。兩人就此在晃動的地麵,奔騰的沙流中一前一後地追趕。
地麵的震蕩越來越激烈。沙丘迅速移為平地,轉而又形成沙穀;沙穀又瞬間被填滿,轉而被堆砌成沙峰。
在翻天覆地的驟變下,方進宛若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再也站不穩腳跟,被滾滾洪流迅速淹沒。阿吐魔一個健步追上,將方進從沙中拔出,然後瞪大了眼睛,大聲嚴辭教訓道,“阿古拉,西八大!”仿佛在說,“你不要命了麼!想尋死麼!”
方進一時氣悶,爭鋒相對地吼叫道,“你管我那麼多!我本就隻有3個月的命!要死也要和芳妹死一起!絕不退縮半步!”
此話一出口,他這才意識到,劉芳在他心中其實已經占據著很重要的位置,幾乎已不亞於戴雙雙的存在,他願意為她而生,也願意為她而死!隻是他此前一直受戴雙雙無微不至的照顧,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這才忽視了劉芳這個同生共死的戰友。
想到這一節,方進更是置生死於度外,於是便昂首挺胸,神色豪邁,雙眼有如刀鋒一般犀利地望著阿吐魔。
奇怪的是,雖然方進與阿吐魔言語不通,但此刻卻心有靈犀似的。阿吐魔被方進舍生取義的凜然氣魄所折服。隨後,那四千年前當他還未進入這古夢之前的記憶,居然從內心深處慢慢浮現了出來。
阿吐魔在四千年前,本是一位馳騁疆場,金戈鐵馬的將軍。在連年征戰,雙手沾滿鮮血之後,終於皈依於師傅的門下,從而進入這古夢中參悟生死。
這四千年來,他每日修行打坐,往日的種種所為早已煙消雲散,恍若春夢了無痕。直到今日,當阿吐魔見到方進視死如歸的氣概時,這才依稀回憶起自己當年那橫刀立馬於千軍萬馬前神威凜凜的樣子。他不禁精神為之抖擻,神色豪邁地自忖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阿吐魔苦修四千年,此刻又為何將生死看得如此之重!”
於是他拍了拍方進的肩膀,表情堅毅,俯首低眉道,“阿東拉,犀利曼陀。”意思是“我奉陪你,和他們大幹一場!”
方進一愕,隨即便心領神會。兩人默然在漫天風沙中相對而立,片刻之後,忽然一齊大笑起來。笑聲坦坦蕩蕩,彌漫在滾滾沙流與淒厲風聲中,卻久久不散,仿佛這笑聲已經脫離了凡塵,超越了生死。
這時,天地間都仿佛被二人的豪氣所折服,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兩人的笑聲中嘎然而止,大漠戈壁也恢複了平靜。
“手!一隻大手!”方進忽然大叫起來,阿吐魔也陡然一驚。原來在風沙退去之後,在遠處百步之遠,出現了一隻修長的手!
這是一隻珠圓玉潤的手,手指頎長,弱骨豐肌,皮膚像美玉一般光滑。這本是一隻極其美麗的手,隻可惜尺寸實在是大得離譜,大得讓人無暇欣賞它的美麗,大得讓人遠遠望去就感到心驚膽顫!
這隻手從手掌到指尖,足足有五米長!在沙漠中仿佛就是一座肉山。忽然間,那手指向方進和阿吐魔一指,腳下的土地又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
這次的震動沒有持續太久,卻更為駭人!方進和阿吐魔眼睜睜地看著那隻巨大的玉手從沙子裏緩緩升起,手腕以下,帶出了一條巨龍一般的玉臂,直衝雲霄。
那條手臂的前臂完全暴露在烈日之下後,沙子中緊接著又升起了一張豐神秀美的臉,慈眉善目,緊緊闔著雙眼。隻是這張臉同樣巨大無比,仿佛遮雲蔽日一般,在沙漠中投出一大片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