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對此恍若未聞。
他仍舊醉心於工作,一個月裏常常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滿世界飛來飛去。
七月,蘇念的生日時,他去墓園看她和嘉洛。
他去得很早,半山腰的公墓區安安靜靜的,隻剩他一人。
他在墓前站立良久,直到夜色濃黑。
在他麵前,一大一小的兩座墓碑挨在一起,親密無形。
這是屬於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終於在此刻得到了圓滿。
八月,蘇雪宜檢查出乳腺癌早期。
醫生對她建議,切除病灶,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
蘇雪宜一輩子最愛惜自己的相貌,要切除她引以為傲的女性特征一部分,不亞於要掉她半條命,猶豫數番,唯有忍痛簽了手術同意書。
手術那天,容琛去看過她一次。
手術室門口,蘇雪宜臉上粉黛未施,老態畢現。
看到容琛來,她有些心虛地躲閃開目光,唇中無助地喃喃:“報應,估計這就是我的報應……”
容琛淡漠以對,冷眼看著醫護人員將她推進手術室。
九月,容琛依舊繁忙。
直到十月的一天,他的身體終於扛不住,引發急性胃出血,暈倒在談判桌前。
身體失去知覺,意識卻無比清晰。
容琛覺得自己的神智仿佛輕輕飄了起來,回到過去和蘇念的家。
他很清楚自己這是在做夢,因為這個夢裏,有蘇念。
她渾身濕漉漉的,站在家門口等他,對他說:“容琛,地底下好冷。”
那一刻,他心痛如割,幾乎恨不得能代替她去死的是自己。
……
夢境裏的情形開始淡去,唯剩耳邊儀器的滴滴聲越來越清晰分明。
容琛皺緊眉,漸漸蘇醒。
入目所及是醫院病房清淺純澈的湛藍,病床前,一襲醫生袍的方良姿在守著他。
“阿琛,你終於醒了。”方良姿輕輕喚他的名字,眼神裏滿滿的心疼。
他點點頭。
方良姿倒了水,扶他坐起身,讓他服藥。
他說謝謝。
“醫生說你是疲勞過度,你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別再那樣折磨自己了……”她欲言又止。
容琛說:“我有分寸。”
方良姿苦笑一下,隻能說:“我認識的容琛不是這樣為情所困的男人。死者已矣,活著的人總要往前看,我希望你能看開一點。”
容琛閉上眼:“良姿,我累了。”
方良姿無言以對,靜默良久。
病床上的男人眉宇間難掩倦色,似是真的疲乏已極。
方良姿靜靜看著他線條堅毅的側臉,滿心的酸楚漸漸化作密集又尖銳的怨忿:
對不起。
她在心中對他說。
對不起,我永遠不會告訴你,她其實沒死;
你也永遠不會知道她在哪兒;
你要怪我也好,恨我也罷,大不了大家互相耗一輩子。
反正我不會愛上其他男人,而你身邊,也不會再有其他女人。
這樣,是不是算是另一種圓滿?
誰叫今生今世,我隻認定你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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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良姿從病房出來,輕輕帶上門。
迎麵碰到蔣瑤拎著保溫桶心事重重走來。
兩個女人乍一碰麵,蔣瑤拎著保溫桶的手指輕輕攥緊,眼神裏流露出疏冷。
方良姿淡聲招呼,“早。”
“不早,都八點了。”蔣瑤眼神平靜,口氣很冷:“對一個老婆屍骨未寒的男人,用得著連續幾天深更半夜陪護到天亮麼?孤男寡女,就算容琛不介意,外人說起來,估計方醫生也會吃虧得多。”
“那你呢?天一亮就眼巴巴地送湯過來,你能說你就對他沒其他意思?”方良姿麵不改色地眯起眼,語氣嘲諷:“暗戀好閨蜜的老公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以為她死了,你就能借機上位?”
“方良姿!”蔣瑤擰起眉,怒道:“別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齷齪!”
“看吧,心虛了?”方良姿揚了揚下巴,幽幽笑了起來:“可惜,就算他不是我的,也更不會是你的。”
她猶如勝利者宣誓一般說完,就挺直背脊,無視掉蔣瑤含怒的眼神,頭也不回離去。
空曠的醫院走廊,回蕩著她高跟鞋落地的清脆回音。
這世上,最殘忍的的,並不是已失去,而是永遠得不到。
感情的世界裏,他們每個人都是輸家。
滾滾紅塵,她愛他,他愛她,他不愛她……所有人都在這個千古輪回的漩渦裏打轉,最悲劇的事莫過於如此。
方良姿婉然苦笑:多公平,今生今世,大家都永遠得不到自己心愛的人。
——正文完——
(這算是正文結局,完美結局在尾聲部分,明天下午三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