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黑暗之中,沒有方向,沒有時間。
風笛迷糊的隻感覺身體浸泡在清涼的小河之中,順流而下,不知是往哪裏漂流,也不知距離母親的沉睡之地淌了多遠,更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在被河水衝行期間,風笛睜開過一次雙眼,模糊的望見河岸兩側灌木密林叢生,將河流兩側全部遮掩在陰影之中,而岸上小巧的咻咻吃力的邁著四條小短腿,不停的奔跑。應該是到了山林深處,安全了一些,風笛心中稍稍一鬆,再次陷入沉睡,全然不管這陌生之地是否隱藏著什麼危險。
荒郊野林一般來說,危機四伏,說不定什麼時候,風笛就會被路過的妖獸叼走,飽餐一頓。
“唳...”
危機重重的密林深處,一陣猛烈的風滔以及一道厲厲的鳥鳴聲忽然從遠處掠起,猶如排山倒海一般,在叢林中肆虐。而後,不多時叢林中又傳出幾道妖獸的狂暴嘶吼,隻不過這獸吼聲越來越弱,最後變成一道悲鳴。
從上空俯視而下,整個山林在剛才的暴動中,被那狂躁的勁風吹的一陣猛烈搖晃,一棵接一棵的傳遞而出。綠意盎然的山林便如一片波濤泛起的海洋,唰唰的起起伏伏著枝葉波浪...頗為壯觀。
聽著那被重重山林削弱過依然蘊含著可怕危機的凶禽鳴聲,山林外的小河邊,陳胖胖拿著破舊毛刷給大黃牛刷洗身體的雙手狠狠顫了一顫,驚恐的望著很遠處的山林,身心驚入魂魄的哆嗦之下,那把破舊毛刷直接被嚇的掉進了水中。
“小兔崽子,天天聽那妖獸叫喚,按理說早該習以為常了,你都十歲了怎麼還跟個三歲小娃娃似的,如此膽小,真丟爺爺我的老臉。唉...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把刷子給我撿回來。”胡須皆白的老人,穿著一件髒破的青色粗布麻衣,像是許久沒有換洗過,渾濁的老眼望著淺水邊發顫的小孫子,額頭上的皺紋堆積出一座顯眼的小丘,他的嘴中叼著自製的硬木煙鬥,一邊笑罵,一邊偏著頭吧嗒吧嗒吸上兩口。
陳胖胖渾然打了個激靈,不滿的聽著爺爺囉嗦的教訓,撅起嘴將那憨厚的腮幫子鼓得像是塞了一頭黃牛,一邊應聲去撿被河水衝了一小段距離的破刷子,一邊嘟嘟囔囔的口中振振有詞:“爺爺你從小是被嚇大的,我還沒被嚇大,怕是應該的啊。”
聽著陳胖胖嘟囔的話聲,老人立馬老臉一紅,像是被孫子給鄙視了一般,抽著煙鬥的動作頓時停住,噴出一口劣質煙草,吹胡子瞪眼般的起身掐腰咧咧道:“小兔崽子,有種你再說一遍,你看看鎮子上的那些和你一樣大的娃娃,哪個沒有隨著大人進山打獵過!唯獨你,一說讓人帶你去見識一番,你就嚇得直接尿褲子,唉,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陳胖胖悻悻的撿回了毛刷,胖乎乎的小手在打著補丁的衣服上隨便抹了一把水跡,幾處縫著的布片旋即裂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的針線活兒。他晃了晃補丁下露出的一把肥肉,憨厚老實的爭辯道:“我這麼多的肉,進山遇見危險了肯定會被第一個吃掉,他們哪個不是跟著自己的爹進山的,我又沒有爹,大難臨頭誰還管我?我才不想變成山裏的狼糞呢。”
“你。”將硬木煙鬥在腰間一拍,老人一屁股蹲坐在了河邊光溜溜的青石上,兩眼氣呼呼的瞪著在河中飲水的老黃牛,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爺倆居住的小鎮子名為青牛鎮,位於幕風城西南方百裏之外的青山盡頭與子烏山交彙處的邊緣,陳胖胖自小無父無母,完全是由他的爺爺陳老實一手帶大,家境頗寒,不過鄉親們卻很是給力的時常接濟他們,每當打獵回來總會分上一些獸肉給爺倆嚐鮮,於是雖不富裕,陳胖胖卻養的正如他的名字那樣,白白胖胖。
靠山吃山,於是,小鎮中最多的人群,自然是不能稱之為獵妖傭兵的傭兵,這些傭兵完全是為了生計組成的團體,皆是由靈體境與靈師組成,他們之所以不能稱為獵妖傭兵,是因為他們不像青城那樣有地耕種,也不像幕風城那樣為了獲取利益,完完全全隻是為了打上幾隻獵物,有口飯吃。
大黃牛將鼻子侵在水中,咕嚕嚕的吹出幾個氣泡,那氣泡順流而下,向著西南方消失不見。
河流的走向不同於大江東去,由於地勢的緣故,這條小河自大山深處的地下暗河湧上形成,順著崎嶇的山林地勢,從山中一直向著西南方向流淌,而後在大山之外的某處轉了個大彎,蜿蜒彙入別的大河之中。
陳老實一邊大口的噴著劣煙,一邊時不時歎上幾聲,看那歎息的愁樣,似乎又蒼老了幾歲,對唯一的孫子的未來充滿了擔憂。爺倆擁有最值錢的財物,也就是河中那頭算的上健壯的黃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