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騙你做什麼?”他皺著眉頭,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無力,“去裏屋看看,有沒有神棍臨走時留下來的藥,快幫我把血止住。”
李源口中的“神棍”指的便是扶桑師父。太平鎮的人都稱扶桑是神人,唯獨李源一副滿是不屑地說,扶桑那小子,就一個是有著一副十五歲的長相,五十歲的心,五百年的遠見的神棍。
我翻箱倒櫃找到了一瓶外敷的傷藥,幫李源褪去了外衣,幫他在肩膀的傷口上敷上藥物,這才止住了鮮血。我又慌忙去打了一盆熱水,替他擦去斑斑的血跡。當殷紅色的血跡被擦拭去,他古銅色的肌膚上展露出來的,皆是大大小小的傷疤。這些都是些陳年的舊傷,有刀傷也有劍傷。特別是他的背部,仿佛曾經連續中過十幾箭,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你是不是和哪個獵戶有仇?”我問道。
“你猜。”李源道。
“你是不是曾經作奸犯科?”我問道。
“你猜。”李源道。
“你是不是遇到了仇殺?”我問道。
“你猜。”李源道。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是不是找死?”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由於失血過多,他的皮膚泛著一種蒼涼的白色,嘴角卻改不掉那一抹狡黠的笑容:“小存,女人可以長得不漂亮但要聰明,可以不聰明但要溫柔,可以不溫柔但要懂禮,否則會沒男人喜歡的。”
“泯兒是我兒子,至少能證明曾經有男人喜歡過我。”我一揚頭,白了李源一眼。
話說至此,李源的笑容一僵,便再也沒有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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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掩蓋了冬至夜的血跡,卻未能掩蓋一場塵封已久的往事的到來。
太平鎮最太平的日子終於過去了,積雪開始融化。
李大娘隔著一條淺溪,一邊洗衣服,一邊閑話鎮子裏發生的事情。李大娘似乎用盡平生氣力地長著大嘴,大嚷道:“王嬸,你聽說了嗎?聖上欽點的驍羽騎的首領,竟然在冬至夜時死在了太平鎮的山溝裏!”
“我家老王在衙門當差,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聽衙門的人說,仵作驗屍,約莫是在冬至夜半時被鋼刀一刀斃命的!阿彌陀佛,衙門說是接到朝廷的命令,驍羽騎首領之死關係重大,定要嚴查此案,冬至夜上山的人都被抓走了!”
“可我聽說驍羽騎個個驍勇善戰,我們鎮子裏哪有人有這本事,將軍官一刀斃命啊?”
我聽到這事兒時,我正好也在溪邊給泯兒洗衣服。聽她們如此一說,嚇得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洗,一路急跑回了家。
我趕回來時,泯兒正坐在門檻上玩雪。
我喘著粗氣,連忙問道:“泯兒,源叔呢?”
泯兒睜著一雙大大的無辜的眼睛,天真地說道:“娘親,剛才來了一幫衙門的人,源叔被他們帶走了。”
我一驚:“源叔有沒有留什麼話?”
“源叔好像說‘我走以後,告訴你娘,耗子一隻’之類的。”泯兒奶聲奶氣地說道。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一直覺得李源留下的那句“耗子一隻”是別有深意的。
直到半個月後,我才弄明白,原來李源說的不是“耗子一隻”而是“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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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連忙惶急地跑到衙門時,衙門官差去午飯了,隻剩下師爺一人在大堂整理案件。我連忙向師爺闡述李源的不在場證據,師爺許是急著吃飯,很直接地說道:“沒人證免談。”
“我算不算人證?”我連忙問道。
“你……”師爺摸了一把胡須,“你不是李源她媳婦兒嗎?親屬不能算。”
“……”
最終,在我的死纏爛打之下,師爺一臉惆悵地請我吃了一頓午飯。衙門的工作餐味道不錯,每人三菜一湯,而且可以免費添飯。臨走時,師爺告訴我,這案子交給上頭的一位權貴管了,他們這些衙門當差的官小人卑,插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