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阿昌怎麼能是那種不仗義的人?原來傑步公司的業務,我保證讓工人給你按時完成,一分錢不收你們!還有你們以後可以繼續幫我們廠拉鞋廠、皮包廠手工活兒的業務,我按最高提成給你們開工資……”說著說著,阿昌剛剛在臉上僅有的一絲羞愧也轉眼不見了。隨著他語速的加快,他現在的表情越來越像像拍著胸脯、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梁山帶頭大哥。一旁的表舅、豔雪姐不停地對他感恩戴德,直誇他為人講義氣!
隻有我在心裏歎息:那些個工人明明是我費勁了心思和錢主席談判招到的,記得我去見錢主席那天,為了裝得像個大人,還借了阿昌的衣褲和金鏈子,他穿著我緊巴巴的校服躲在公共廁所裏的場景,好像就在昨天剛剛發生過!
想不到現在的我們卻主客顛倒,他成了仗義救人的大老板,我卻成了有求於人的落拓戶!我辛苦一場,到頭來為他人做了嫁衣,上天呀上天,你為何要這樣捉弄我!
我再也受不了他那種指點江山的語氣、他那副什麼事都難不倒他的表情,明明是他背叛了我們大家,現在卻要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樣子,還大方地要利用他新任廠長的身份,賞我們一口飯吃。這個嗟來之食不要也罷!
我正要起身離開,發現左、右腳突然很疼——是坐在我兩側的表舅、豔雪姐在桌子地下死死踩住了我的腳。原來,我以為自己偽裝地很好,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滿,但他們早就看出了我內心的憤怒,也早料到我會衝動地離開,所以及時製止了我。
一瞬間,我明白了他倆的苦心,如果我現在拂袖離去,固然心裏過得一時痛快,但卻讓阿昌下不來台,他如果真的見死不救,那我們的皮包公司的生存肯定不保。
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蔡成票不是那種魯莽衝動的小男人,為了今天我已經付出了整整半年的努力,絕對不能貪圖一時的逞強,弄得滿盤皆輸!
這樣做害了我自己不說,更害了表舅和豔雪姐!我不能意氣用事,作為男人應該能屈能伸!
想到這裏,我端起一杯純淨水,盡量用真誠的語氣(想要我們再和以前一樣好到可以相互換衣服穿,那是永遠也不可能了)對他說:“阿昌哥,我要敬你一杯!祝你早日當上大老板,你好我也好!”我本來還想對他說一些恭維的話,可我心裏實在感到惡心,說不出來,隻好套用了廣告裏一句莫名其妙的台詞!
對我的這個突然的舉動,阿昌很意外,也有點兒感動:“對對,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一起發財!”
我們這一問一答,雖然驢唇不對馬嘴,卻讓表舅和豔雪姐哈哈笑了起來,我和阿昌也忍不住笑了笑,氣氛一下子和緩多了,大家又閑聊了幾句,無非是說以後繼續合作,經常聚聚(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了)之類的話!最後,大家就走了。
分開時,阿昌隨手叫了一輛的士。溫州主城區其實很小,這在以前他是絕對舍不得花這個冤枉錢的,現在當了廠長卻活脫脫一副準老板的派頭!
我看著那輛的士的尾氣噗噗地噴出,一直到我看不見為止,轉頭才發現表舅和豔雪姐臉上複雜的表情,這才發現其實他們內心的難受不比我少,隻不過生活的閱曆讓他們懂得隱忍不發!
我把領子豎起來擋住冬夜的冷風,看來我還得像他們多學學如何應對生活的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