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呢?”袁紹轉而問審配和郭圖。
郭圖接道:“在下與譚公子有過接觸,譚公子並非血性嗜殺之人,絕非逢紀所言。譚公子血氣方剛,渾身上下都是男兒該有的頂天立地之感。近幾年他對青州的治理也是井井有條,賞罰分明。主公應當看到譚公子的優勢,更何況譚公子是名正言順的嫡出長子,於理更該立譚公子。”
“你!”一旁的逢紀被郭圖反駁心有不甘,“郭大人,你說的與譚公子的接觸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受過他的好處?”
“我郭圖向來實話實說,絕無大人您所說的那樣不堪。”
一旁一直沉默的審配接了話:“既然郭大人說自己向來實話實說,那在下當著主公的麵倒想問問大人,袁譚與袁尚相比,誰的能力更勝一籌?”
郭圖頓了一下,“尚公子從小就跟著主公學習,是尚公子更加優秀沒錯。”
“既然如此,立嗣當立賢,這才是對袁家最好的安排。尚公子更加出色,就應該立尚公子。”審配道。
“主公,隻有立長才能服眾啊!”郭圖不理會審配,直接向袁紹深深鞠了一躬。
“主公,立賢才能長久發展啊!”審配和逢紀異口同聲。
“主公,立賢不立長會大亂的大亂的啊!”辛評一團焦急。
立長、立賢、立長、立賢、立長、立賢……
乍看上去這兩夥人是按著各自的道理相互辯駁,其實誰不是各為其主?逢紀、審配一向遭袁譚記恨,便早早的就投奔在袁尚的帳下。辛評和郭圖則是被袁譚尊為座上賓。
乍看上去這兩夥人是在為百思不得其解的袁紹排憂解難,其實誰真正是為了袁紹,忠於袁紹?等到袁紹一命嗚呼的那一刻,他們連悼念的時間都不舍得留給袁紹,就忙著去爭奪自己主子的地位。
乍看上去這兩夥人連爭論都彬彬有禮、鞠躬作揖,其實誰不是暗懷鬼胎,恨不得抓住對方的把柄一舉置對方於死地?
“好了!”袁紹隻覺得頭痛欲裂,“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這事我會再考慮,你們都退下吧。”
四人知道再說下去會惹到袁紹,便應了,一一退下。
袁紹靜靜的躺了一會後,決心還是將立嗣一事放一放,當前最重要的還是趁著自己身體有所好轉盡快擊敗曹賊。他坐了起來,喚來執筆之人,“傳令下去,三日後,命袁尚與我一同領兵出發前往倉亭與袁譚、袁熙的人馬會合,向曹操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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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弟,快進來!”是袁譚在袁紹的房門口催促著袁熙。
“大哥,你要幹什麼?”袁熙疑惑地跟了進來。
“熙弟,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你隻要在門口給我放風就好了。”袁譚躡手躡腳地走到袁紹的床前。
袁紹一直睜著眼睛看著這一切,“譚兒,你回來了?”
“是啊,父王,我不僅回來了——”
“譚兒,我為什麼不能動?”袁紹想掙紮著坐起來,卻發現渾身像陷入了泥潭一樣不能動彈。
“父王,我是回來取你的命的!”袁譚的目光中露出凶狠。
“熙兒!熙兒!你快進來阻止你大哥!他瘋了!”袁紹急著大吼。
隻見在門口的袁熙隻是淡淡地向他望了一眼,無動於衷。
袁紹幾近絕望,“我是你的父王!譚兒!你怎麼可以弑父!?”
“你是我的父王?哈哈哈,是我的父王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把我過繼給你大哥?為什麼不像教導袁尚一樣栽培我??我殺的就是你這樣的父王!”袁譚咬牙切齒,在袁紹看來是那麼的不可救藥,以及徹頭徹尾的恐怖。
對!我還有尚兒!
“尚兒!尚兒!快來救我!”袁紹慌亂中想尋找袁尚的支援,袁尚的麵孔卻也是在他麵前一閃而過。
“父王,我救不了你,因為你沒有把大將軍的位置傳給我。我沒有地位怎麼去號令千軍萬馬,你不信任我你不托付我,我恨你,你還是快點去見閻王吧!”袁尚看起來也是那麼絕情。
眼見著袁譚大力揮起了手中鋒利的刀,隻聽哢嚓一聲,袁紹眼前已是一片鮮紅。
“啊!”
袁紹掙紮著坐起來,已是一身冷汗。
原來隻是一個夢。
袁紹擦拭著額頭豆大的汗珠,舒了口氣,心情卻更加沉重。
白天裏四人爭論的話似乎還縈繞在自己的耳邊,揮之不去。我的兒子們,是否真的對我有了不滿,有了殺心?袁紹不敢多想。
夢裏的恐懼和震驚還鮮活在現實中,袁紹總覺得像是有一隻手一直箍在自己的頸上,隨時能令自己窒息。
人世間,最遙遠最險惡不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