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月二十七(3 / 3)

開始幾次,每逢那大太監回來領人走,心裏都有些緊張。幾次下來,便也不再緊張了。等了有一會子了,陸陸續續開始有宮女上來奉茶給我們喝。說是奉茶,其實隻是把茶端來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囑咐我們渴了便自己拿著喝罷了。畢竟我們日後也都是與她們一樣的身份,甚至連她們都不如,她們哪有那個必要好生來伺候我們。

直至到我的時候,大約已過去半個時辰了。

“哲柏氏海蓮,珠爾蘇氏琪芳,宜特墨氏雅兒,葉赫那拉氏芳灼,侯佳氏追月,祿葉勒氏洛湘,尼錫理氏春香。”

“走吧。”

旁邊的追月聽到了我們倆的名字,搖了搖我的手,低聲在我耳邊道。

我點點頭,同她一起穿過所剩不多、零零散散的人群,走到大太監麵前微微福身。

大太監等人齊了之後不放心地又數了一遍,確定沒差錯了才帶著我們離開了這裏。

我們按名字叫到的順序排成一列跟在後麵走著,穿過了重重殿堂,來到了一個花園樣的處所。臨近午時,太陽暖洋洋的灑下,照著人十分舒服。想來皇後娘娘也是個會享受的人,選在這花園處曬著太陽挑人。

遠遠地,便瞧見了鳳駕,果然是華貴無比,大氣出塵。當大太監領著我們近了的時候,我都不敢抬頭看隻能低著頭,挑著眼睛打量那個傳言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皇後娘娘的模樣。

看到了。

長相清麗恬淡,算不上多美的女子,但卻看著讓人覺得很舒服,眉宇間卻又帶著些不服輸的勁頭。大概是年紀尚小的關係,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母儀天下的端莊雍容感,卻是有幾分自成一脈的高貴樣。果然是皇後娘娘,自是與我們這些人是不能比的。

“給皇後娘娘請安,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我們八人站在皇後娘娘坐地前將近兩丈遠的地方,齊聲向皇後娘娘行跪拜大禮。

“都起來吧。”

想必這句話,皇後今個也該說了好多遍了,語氣是透著些慵懶的,聲音婉轉輕柔,煞是好聽。聞言,我們都站起身來,卻也不敢抬頭,都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等待皇後娘娘發落。

“中間那個,可是葉赫那拉家的人?”

頓了好一會子,皇後都沒出聲,就在我以為她不會說什麼的時候,突然開了口,委實把我嚇了一跳。

被此話嚇得渾身一怔,也不知是福是禍,上前一步跪下道:“回皇後娘娘的話,民女確實乃葉赫那拉家的人。”

“葉赫那拉氏族該是八旗內上三旗中的正黃旗才對,怎麼他家的人也來入了宮女選秀。”不敢抬頭,所以也看不見皇後的表情究竟如何,隻能憑聲音判斷,似乎是帶著些疑惑的。

“回稟皇後娘娘,葉赫那拉氏族的確乃隸屬正黃旗。隻是民女的母家乃內務府包衣上三期出身,支脈傳至此,便隻有兩女,均嫁與了民女的父親。饒是如此,民女家中此代需得出一人參加宮女選秀。幼妹還小,便隻有民女了。”

我低著頭跪在地上回話,聲音有些膽顫,生怕惹了皇後不高興。

“原是這樣。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名做芳灼。”

“大膽刁民,竟敢衝撞皇後娘娘名諱!難道你不知道皇後娘娘閨名芳兒嗎!”

皇後還未開口,她旁邊的老嬤嬤便氣勢洶洶地朝我發難,嚇得我瑟瑟發抖,趕忙跪趴在地上,是更恭敬了。

“無妨。”

好在皇後還是很明事理的,並不怪罪於我:“女兒家的名諱本就不打緊,也不會被載入史冊的。況且,她起名字的時候,本宮怕是也隻有一兩歲的吧。那時本宮也還不是皇後,他們百姓又怎知道避諱姓名呢。”

“是。”

旁邊的老嬤嬤恭恭敬敬地喏了一聲,便退到旁邊不再言語了。

頓了頓,皇後似乎還有話要問我:“你別趴著了,起來說話吧。”

“多謝皇後娘娘。”

我站起身子略微整理了一下,便站在那裏不敢再動了。

“名為芳灼,可有來頭啊?”

“回娘娘的話,民女姓名乃是幼年老師所改,取意芳華灼灼。”

“宮女可是不允許讀書識字的。”

一旁的老嬤嬤似是不肯放過我,又挑刺道。弄得我有些焦躁不安,隻盼皇後能夠明鑒。

“這倒沒有那麼講究,皇瑪嬤身邊的蘇麻喇姑不是就寫得一手好字,還是皇帝幼年的啟蒙老師。若是宮女也能各個讀書識字,倒也能提高修養,也省的後宮中盡是一群隻會嚼舌根的刁婦。”

皇後這一席話讓那老嬤嬤是啞口無言,麵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大概也暗暗諷刺了那老嬤嬤自己,倒聽得我內心痛快,不覺心裏對這與我相仿年紀的皇後生了許些敬意。也由衷地覺著,宮裏的主子也並不盡都是嬌慣挑剔的性子。

“這一排,便都留下吧。”

皇後揮揮手,我便退回到隊伍裏去了。

“娘娘,這名額隻剩下兩個了,這麼些人太多了。”

一旁負責記錄的太監上來回話,讓我心裏生了些喜悅,若是名額滿了,那麼我們便可做記名宮女,明年再進宮了。但想想,這絲喜悅便也無蹤了,剛剛那皇後的表現似乎對我還挺中意,若是如此,怕我是逃也逃不過了。

“倘若是這樣,便留下那個葉赫那拉家的,和她左手邊的那個吧。”

皇後略一沉吟,便隨手一指。其中有我已是必然,早在我意料之中,下麵那個,竟是在我旁邊的追月。好歹讓我一陣安慰,最起碼,有個熟人伴著一同進宮。

隨後,我們便被太監帶著離開了,一直走回到神武門那邊出宮。

“還好還好,我們倆一同被選上了,好歹有個照應。”

臨分開前,追月這麼與我說。

“是啊。”

我應了點點頭。

如今,凡事也隻能往好處想了,能有個熟悉的一起,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以後,也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了,隻求以後能萬事順利,無災無難,便是無所求了。

【今日,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