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而過,少年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長劍宣誓著他強硬的態度,氣勢如山叫人仰望歎服。
年近四十的呼延泰居然被一個弱冠少年壓了氣勢,自是覺得羞愧。
他料想這少年不會傷他,炯炯雙目瞪著少年緩緩起身,右手隨之移動,向他腰間彎刀靠攏。
哪知麵前的利劍更近了一寸,頸側有涼意瑟瑟,劍鋒將他的咽喉劃破了皮,而他半屈著膝,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絲絲寒意在他心頭亂竄。
林墨眯起眼睛與呼延泰對視,大有你在動一下我便刺下去的意思。
空氣中暗潮湧動,看不見的火光四處迸射,雙方人馬都握緊了手中武器,目不轉睛盯著對方的動作。
呼延泰先移開視線,右手也垂了下來,再看林墨時眼神裏多了份佩服。
“林將軍。赫連大王應該隻是政事繁忙,並非不尊敬我思月國。”
身著嫁衣的女子淡淡的說著推開出鞘的劍,一陣涼風自指腹劃過,快得仿佛隻是錯覺。
利劍割裂空氣劃出一道弧,林墨閉口退回到公主身後,手指漫不經心地描摹著劍鞘上的花紋,指尖泛起青白之色。
呼延泰這才仔細端詳麵前負手而立的女子,她和其他漢人女子一樣身形嬌小,遠不如他們草原女人強壯。
公主珠簾下的眼睛與他對上,淡淡的目光卻溫和與威儀並存,盡顯其尊貴的氣概。
呼延泰眉毛緊蹙,腦中似有什麼閃過,他卻什麼都沒有抓住。
“請漢妃坐回到馬車中。”呼延泰朗聲道,粗獷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瘦削的公主卻並未按他所說而做,而是從他身旁走過,往石碑的方向走去。
呼延泰正欲發作,便聽到公主堅定的聲音“本宮想要走出這沙漠,此地離你們的草原部族並不遠。”
前來迎親的將士們麵麵相覷,這可是沙漠啊!就算部落離此地不遠,卻也不是她一個女人能夠輕易以步行到達的。
不過漢妃都已經下了馬車,他們又怎麼能坐在馬背上?
草原上的漢子隻得從馬上下來,隔著一段距離跟在那身穿血色嫁衣的女子身後。
那隊伍遠遠往前走,在石碑的這一邊,年輕的將軍眯眼望著前方,神情怔忪,眼底有痛苦的掙紮。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暖風將女子低聲的吟唱送至耳邊,清冽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淒楚。似來自恒古的呼喚,不絕於耳。
誰的淚滑落眼角?
誰的背木然僵直?
耳邊回蕩的,是風聲?腳步聲?還是哽咽聲?
夕陽下的天幕是一個巨大火爐,而那刺目的鮮紅即將被烈焰吞沒。鳳凰的哀嚎如此痛徹心扉,他將其聽得一清二楚。
喉結上下滾動,眼前的視線已經模糊。他啟唇,那聲音在喉間摩擦,幾乎是低不可聞,不似剛才那般風輕雲淡。
“夭兒…”
永樂三年,桃夭公主出使草原部落和親,年方十八。(語出自《思月正史》)
這是桃夭公主第一次出現在史冊上,封號取自詩經,據說是代表著皇族對這思月史上第一次和親的讚賀。而這位公主在史冊上一共也隻出現了兩次。
坊間有傳言,出使的這位並非真正的皇室血脈。
在和親以前,思月國的皇室隻有一位公主,便是當今聖上的皇妹,封號琦月。
其次,思月國的皇室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便是曆代公主、郡主的封號裏一定要有一個“月”字,據說是為了紀念始皇沐風的心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