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黃沙漫漫迷人眼,馬蹄聲聲亂誰心。

胭脂蔻丹青黛眉,鳳冠霞帔金步搖。

千裏送行為君故,卻是無言話離殤。

從此南北兩相望,願君安樂比天長。

血色的夕陽染紅半邊天際,似一朵妖冶綻開的鮮花,更似女子心頭墜墜欲滴的熱血。

她一身華服環佩叮當,麵上濃妝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麵目,隻從那不經意間裸露的脖頸窺見如同美玉般細膩白皙的肌膚。一雙美瞳好似蒙了塵的明珠,黯淡得沒有一絲光采。

大風刮過,黃沙在空中飛,自她臉龐摩擦而過,留下淡淡的紅痕。

朱唇微啟,話還沒說出口眼眶卻已暈出一圈紅。她哽咽一聲,深吸一口氣莊嚴且不失威儀道“將軍…”

區區兩個字,是用了她多少的力氣,又有誰知道?

素手抬起,纖纖玉指指著前方不遠處的石碑,她抬頭,隔著珠簾望著眼前的人,麵容模糊破碎。

“過了這石碑,就到了他們的地界。將軍…就送到此處吧!”

她麵前的男子身著銀白色的盔甲,在日光下閃著熠熠金光。狂狷飛舞的發張揚,凜冽的劍眉威嚴,雙目如深不可測的潭水,再大的石墜入也驚不起波瀾。

男子彎腰鞠躬,舉起的手與眉齊平,恭敬有禮的沉聲道“謹遵公主吩咐。”

其聲音清朗悅耳,光聽著就很有世家公子儀態,與他這一身戎裝截然相反,卻不顯突兀。

聞得此言,她嬌軀一震,抬起的手臂被千斤墜壓得垂了下來,衣袖堪堪遮住握成拳的手,指甲在手心掐出數個月芽形的印跡。

轉身,她背對著他,換了個稱謂淡淡地問“阿墨,你看著我過去,可好?”

語氣裏壓抑的情感難以掩飾,尾音甚至還在顫抖。

被喚作阿墨的將軍抬頭,看著她消瘦的背影,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很快又恢複清明。

他再鞠一躬,不卑不亢地回答“公主吩咐,林墨自當聽從。”

她輕笑一聲,語調算不上歡暢,聽在耳力別樣的淒楚。

彼時,前方忽有黑影攢動,如一陣旋風席卷而來,揚起沙塵千萬,終止,於那塊石碑之前。

石碑的另一邊,那些前來送親的宮女士兵們掩鼻側臉,不敢與之對視。

隻有兩個人沒有動作,那便是站在最前方的二人。

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大漢從馬上下來,他虎背熊腰,衣服將身子裹得極為嚴實。

大漢大步自石碑旁邊邁過,停在二人麵前,把右手放於胸前,單膝跪在黃沙之上垂首道“呼延泰恭迎漢妃。”

呼延泰的聲音粗獷豪邁,幾十米之內都能清晰聽到他的話。

“為何不是赫連大王親自來迎?公主為兩國交好千裏迢迢而來,這就是你們草原人的待客之道?”禮官擰著眉斥責道,語氣裏的鄙夷絲毫不加掩飾。

這些草原蠻夷,果真是一點禮法教養都沒有。

呼延泰性格豪爽,最是見不得漢人這咬文嚼字的做作之態,他抬頭對著那禮官雙目一瞪,模樣凶神惡煞,像極了坊間故事裏的食人惡鬼,嚇得那禮官慘白著臉後退半步。

隻聽“錚”的一聲清響,白芒一閃而過,雙方人馬都受到驚動,紛紛把手放在兵器上。

光芒順著劍身遊走,雖沒有接觸到劍氣,但其中湧動的寒意卻是絲毫不減的傳遞到場上的每個人心中,尤其是被劍尖所指的呼延泰。

他還保持著跪姿,上身卻微微後仰,試圖避開鋒芒。

“公主身份尊貴,豈容爾等怠慢?”少年下巴微微揚起,語氣已然沉了下來,瞳孔的精光如同劃破天際的閃電,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