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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水,清澈地細細流淌。
我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和四年餐廳的名氣一起傳遍這個不大的校區,成為學生們茶餘飯後的偶爾話題,經常有女生來吃飯,熟悉後來到的第一件事是走過來好奇地摸摸我的肚子。我不介意,並因此感到一絲絲自豪,為這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
和我預想的沒差,學校領導派人來跟我談過話,第一個說客就是易科長。當然他是先表示驚訝,然後一堆重複無味的人生道理演講,最終是拂袖離去。
後來舍友也被約談,被征服後成為說客來做過思想工作,我就請她吃了飯。
讓我有點興趣並願意和她成為朋友的,是最後一個說客,中文係的教導主任,一個在中文係工作了半輩子的,從苗條姑娘到肥胖大媽,把青春如數給了二十幾屆數萬莘莘學子的萬老師。
她沒有拿通知家長來要挾我,更沒有逼我墮胎。她隻是偶爾來吃飯,點評一下菜式,然後非要付賬後就走。時間長了,她會在忙不過來的時候幫我寫菜單遞到廚房傳菜窗,然後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工作簡餐。
她每天樂嗬嗬,看我的眼神滿是憐愛,像極了我媽媽看我時的眼神。她因為禾的冷笑話笑得樂不可支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抱著我,她的擁抱溫暖柔軟。
自從她得知我喜歡看書,高中時還投過一些雜誌稿,她高興得像遇到知音一樣,把她的教職工借書證借給了我,讓我去學校圖書館免費借閱。
因為她的出現,為我的單調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從此我每天除了坐著發呆、看著嶽麗等人忙碌插不了手幹著急的時候,捧著各種書刊獨自暢遊在裏麵,暫時忘乎了現實,到達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世界。
她會和我分享、討論我看過的書,聽我講我的心得。
最後有一天,她鼓勵我重新拾筆,嚐試投稿,並問我是否願意日後入讀中文係。
即使我恍然大悟她的說客身份,我早已無聲無息地被她打敗,心甘情願地鑽進了她腰間的降妖葫蘆。
在萬老師的各種旁敲側擊的誘導下,我上了她的道。
她在自己籌建的校文學社發行的校月刊留出一個個人專欄,跟我說這是為我專門開辟的,叫我給專欄起個名字。
和給餐廳起名的糾結不同,我不假思索地說,叫“萬裏想說”。
為什麼不叫千裏想說?萬老師笑嗬嗬地問。
我給我孩子取名叫萬裏,不管男女,萬裏比千裏走得遠,更多風景等著它。
聽罷,萬老師開懷大笑,連聲稱好。
就這樣,我這個沒有名分、充滿爭議的學生,有了人生的第一個專欄,以別樣的方式再次成為這個學校的一分子——哪怕,除了我和萬老師之外,沒有人知道那個萬裏,其實是千裏。
我愛上閱讀,並由此打開一扇嶄新的門,那裏麵的白色光芒,朦朧純潔,很長很綿,溫和地蔓延進我的生活。它帶給我能量,帶來勇氣,我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安詳和紅潤,和我肚子裏活力鼓動的小生命相映成趣。
我知道這個孩子,正在積蓄我傳遞給它的力量,它同樣渴望著快點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陪我一起分享這美好的一切。
萬裏,媽媽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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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去兩個月,天氣漸漸暖和,南方的五月初,路上行人基本穿著單衣,女孩子的漂亮裙子紛紛重見天日,各種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