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舉國從卿(2 / 2)

齊威王沒有說話,隻是輕撫著胡須輕聲笑了笑。

車駕直入宮門,一直開到齊王設宴所在之地。眾人下了車,齊威王攙著蘇秦的手,與其並肩走入殿中。

殿內眾人見齊王拉著一位身著紅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齊齊頓首道:“見過王上。”齊威王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免禮,而後將蘇秦幾人引至上首,與相國鄒忌相對而坐,自己則是坐在王案之後。

見三人都已坐好,殿內群臣目光齊聚在自己身上,齊威王雙手放在案上,威嚴的聲音回蕩在靜悄悄的大殿之中:“諸位愛卿,容寡人介紹一下今日貴客,這兩位是韓國公子韓倉,趙國副使趙莊。”眾人看向二人,二人正襟危坐,對眾人拱了拱手。

齊威王頓了頓,左手一抬指向蘇秦:“這位,乃是燕趙韓魏四國上卿,蘇秦先生。”

一言說出,許多沒有聽過蘇秦的臣子們便紛紛竊竊私語起來,上卿大多是國君封給外來名士或立下功勞的臣子的一個爵位,所執掌的權力有大有小,小的也許隻是個虛職,但有些上卿卻是與相國同等地位。這位蘇秦先生看起來如此年輕,竟然一身擔任四國上卿,不簡單啊!

蘇秦對眾人驚詫的目光似乎毫無感覺,微笑著對著群臣拱了拱手。齊威王介紹完畢,便對身旁侍從點了點頭,侍從會意,高聲道:“歌舞,起!”齊威王又將目光轉向殿內諸臣,緩緩說道:“今日宴請貴賓,諸位愛卿莫要拘束,盡情而已。”

話音落下,眾人齊齊對齊威王施了一禮,而後紛紛與諸位同僚飲酒談笑,欣賞歌舞,一時間殿中紛紛擾擾,好不熱鬧。

齊威王舉起銅爵對蘇秦說道:“蘇子遠道而來,寡人先敬你一爵。”蘇秦也舉起酒爵俯首道:“謝過大王。”一爵飲下,齊威王舒了舒衣袖,半趴在王案上笑道:“不知先生對一路上所見所聞有何看法,還請見教。”

蘇秦微微一笑,向齊威王拱手道:“大王治下之齊國,可謂大哉也,臣一路東來,所見之處阡陌有序,田野密布,五都之地,俱是天府。誠乃大國之風,隻是……”

他說到一半卻打住,齊威王不禁問道:“隻是如何?”蘇秦施了個禮,一手指向殿外:“隻是如此泱泱大國,卻因國策有失而導致困落淮北,不能動彈,豈不是很可惜嗎?”

蘇秦的聲音很洪亮,原本殿上互相談笑的臣子們紛紛閉嘴不言,目光掃動,一會看向蘇秦,一會看向齊威王。

齊威王故作疑惑道:“蘇子之言何解?還請見教。”蘇秦輕笑道:“蘇秦自來齊國,不提其他,僅臨淄一城就令我大開眼界:商賈雲集、人民殷實,走在街道之上,摩肩擦踵,車不能進,連衽成帷、舉袂為幕,如此富實之國,天下僅見;再說兵力,據蘇秦所知,臨淄之民不下於七萬戶,若是按照每戶有三個青壯年男子計算,三七二十一萬,僅需臨淄一城便可募兵二十一萬,更何況齊國這縱橫兩千餘裏的偌大疆土呢?”

“齊國如此之富裕,軍力如此之盛,何以在這數十年間未能如春秋時那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蘇秦認為,此乃國策之大謬也!”

一席話在大殿之上傳開,隱隱竟帶有回聲,齊國諸臣子先是目瞪口呆,然後便是議論紛紛,有人說蘇秦真乃奇才,一言中的,有人說此人狂士也,當逐出國境。

嘈雜半晌,齊國相國鄒忌坐不住了,不禁向蘇秦問道:“敢問先生,我齊國數敗魏楚,兩伐燕趙,稱霸中原,何以在先生眼中,我國國策竟成謬誤?”

蘇秦沒有直接大話,而是朝王案之後的齊王看去,齊威王見狀擺了擺手笑道:“先生請直言,寡人洗耳恭聽。”

得到齊王肯定的蘇秦向鄒忌拱了拱手,繼續侃侃而談:“近些年來,齊國的確取得了許多戰果,但諸位仔細想想,這些年來,齊國得到了什麼?的確,齊國終結了魏國的霸業,但是結果卻是誰得利最大?是秦國!齊國殲滅魏國大批精銳軍隊,卻讓秦國收複了河西,而齊國空耗軍力錢糧,卻是寸土未得,再說到數次伐趙伐楚,結果是什麼?趙國沒有絲毫損傷,楚國如今已經兵臨徐州!蘇秦試問,此等結果是何人之失?”

鄒忌默然,群臣也無人與蘇秦爭辯,如今楚國大軍就在徐州城外,你拿什麼和人家爭辯?

齊威王見群臣無人應聲,緩緩站起身開口說道:“蘇子有何良策教我,寡人定傾國以從!”

此言一出,鄒忌、群臣、韓倉、趙莊俱是一驚,目光全都彙向齊王,隻有蘇秦依然微笑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