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年那月那天那時那刻的那句話無論如何還是收不回,櫻花飄落的街頭初次相遇靜默無言的兩人被命運的紐帶緊緊纏在一起後,又被命運的枷鎖狠狠束縛在陌生的兩岸,再被命運的的河流衝散在世界的兩端,隔了千山萬山,千傘萬傘。
“你知道櫻花下落的速度嗎?”她學著一部日本動漫裏的話怯生生地問他。
“不知道,反正終會落到地麵的吧,被塵土掩埋。”高考前一天,即將去加拿大的他背對著陳鬱薇,看不到表情,也聽不出語氣,猜不到心語。
“所以這就是它們的宿命嗎?死如秋葉之靜美後就是消散無形?”陳鬱薇忽然哽咽了,那年她十七歲。
“不管是樹梢還是我們,都試著去挽留過它們,不過有時改變不了的事情終究還是改變不了,從樹梢或是我們掌心掉落的那一瞬間,就注定回不到原來靜靜依偎在樹梢的那一瞬間了,就注定隔了一光年。”少年沒有回頭,隻是肩膀抖了一抖,不知道是因為將肩頭的櫻花抖落下去,還是為了將心中的情緒陡散。
“加拿大距離這兒有一光年嗎?”陳鬱薇肩膀卻比他陡得厲害。
“如果無論如何都到不了的話,甚至還不止一光年吧,或許是億萬光年。”少年將肩膀上最後一片櫻花,身形在夕陽中巧妙地轉開一個弧度,躲開了從樹梢掉落的三片櫻花,讓它們以秒速五厘米掉落在地麵,一陣微風將它們和塵埃一起吹起,終於混雜在一塊,難分彼此了。
少年走出櫻花飄落的範圍,忽然轉過身,夕陽餘暉從他周身輪廓照過來,將滿身櫻花、滿臉淚痕的陳鬱薇緊緊包裹,金光燦燦,淚痕忙跟著閃著躲避的光。
“我會寫信給你的,就像《秒速五厘米》裏麵的明裏一樣,永不間斷。”陳鬱薇幾乎泣不成聲。
“信使的速度跟不上光,何況還要漂洋過海,恐怕我收到的時候都已經白發蒼蒼,子孫滿堂了。”少年話中終於有了語氣,隻不過是陳鬱薇分辨不出來那是嘲諷還是決絕,又或者兩者都有,還多了一絲無奈吧。
所以即便此時此刻或者說那時那刻兩人之間不過短短五米,之間卻隔著無數個光年吧,因為正如他說“如果無論如何都到不了的話,甚至還不止一光年吧”。她伸出手,想要觸碰五米外那個由於背對夕陽而模糊不清的身影,卻發現仿佛有一道比命運還厚重的牆橫亙之間,手指被擠壓得生疼。
所以她腦海中仿佛有一場暴風雨在肆虐咆哮,櫻花都被吹散了,散到了花甲之外,塵埃之中,最後被撕心裂肺的嘶吼生生震碎,碎成了萬千片。
“你哭了。”葉凡撿起地上那本《平凡的世界》,走過去遞給了陳鬱薇。
“是嗎?”陳鬱薇忙拭了拭早已風幹的眼淚,接過那本被自己狠狠拋出的書,放到了那舊舊的皮箱上,扉頁上沾了一層灰塵,隻依稀露出了“平凡”兩個字,顯得那麼孤苦無依,顯得那麼冷漠嘲諷。
“對不起,我不是……”葉凡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歉意。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忽然想起什麼,雙眼之中滿是怪異地盯著他問:“差點忘了,你是怎麼進女生宿舍的?”
“走進來的唄,難不成是爬進來的?”葉凡笑了笑,似是為了驅趕陳鬱薇心中的悲傷,於是打了個哈哈。
“難不成宿管員不管你嗎?還是說她就把你看成是女生了。”陳鬱薇白了葉凡一眼,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真是朽木不可雕啊,現在是大一新生報道的時候,我隨便編個理由說我是誰誰誰的家屬,進來幫忙拎拎行李不就好了!”葉凡拍了拍額頭,一副惋惜歎息、怒其不爭的模樣。
“噢,原來如此,那你就幫我拎拎行李吧。”陳鬱薇眼角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指了指地上的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