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皇太極和一眾後金重將站在山崗上,用千裏眼居高臨下眺望著明軍大營。見這個車營異常嚴密,柵欄尖樁層層密布,莽古爾太說:“張春老兒還是有點本事的,這營寨紮得真不賴,讓我去攻的話,都不知道能不能攻得動。”
皇太極淡淡的說:“營盤紮得再好再堅固又有什麼用?他們終歸是要從裏麵開出來的,打從他們離開錦州之後,一切就不是他們說了算了。”
豪格獰笑:“隻要他們離開了營壘,迎接他們的,將是一場屠殺!野地浪戰,他們永遠不是我們的對手!”
皇太極看了兒子一眼,說:“不可輕敵!”
說來也怪,皇太極一向足智多謀,心機深沉,作為他的長子,豪格卻沒有繼承這些優點,反倒更像莽古爾泰,碰到敵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刀子就上,先幹了再說。這種性格讓皇太極很不喜歡,在他看來,豪格是一員猛將,但絕不是一位合格的統帥,讓他領兵打仗還行,讓他治理國家,肯定要捅出天大的簍子來,這也是他在臨終前沒有把汗位傳給豪格,而是傳給年紀尚幼的福臨的原因。
豪格心頭一凜,急忙屈膝行禮:“孩兒知錯了!”
皇太極收回千裏眼,說:“傳令哨騎,繼續騷擾明軍,但不得過於靠近!鑲紅、正藍二旗今晚養精蓄銳,明日與明軍交戰,許敗不許勝!”
莽古爾泰和阿濟格愣了一下:“許敗不許勝?”
皇太極說:“許敗不許勝!這裏離錦州還是太近了,一旦戰事膠著,錦州城的明軍便可前來支援,憑添許多變數。最理想的戰場,是小淩河!你們可以且戰且退,佯作不支,將明軍往小淩河引。”他臉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微笑:“小淩河離大淩河城僅十一裏路,可謂近在咫尺,增援大淩河城心切的明軍到了那裏,肯定會不顧一切朝著大淩河城方向猛攻的,而那裏,就是我為他們準備的墳墓!”
莽古爾泰和阿濟格對視一眼,心裏齊齊叫了一聲:“好毒!”
明軍大營,中軍帳裏,張春也在調兵遣將。雞鳴驛離大淩河城還有十幾裏路,後金大軍肯定已經在前方布下了天羅地網,搞不好已經有八旗精銳乘著夜色朝明軍後方插去,準備切斷明軍的退路了,正如皇太極所說,關外明軍一旦出了錦州,一切就不是他們說了算了。張春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他沒有想過要撤退,這一戰,要麼殺出一條血路解了大淩河之圍,要麼明軍在這曠野中全軍覆沒,沒有第三種可能了。他環視眾將,沉聲說:“明日五更做飯,六更用飯,然後拔營。”加重了語氣:“明日一戰,沒有前鋒,沒有殿後!”
正在爭著要當先鋒的張吉甫、王之庫、滿庫等悍將大吃一驚,就連隻顧著喝湯的吳襄也抬起頭來,愕然看著張春,不敢置信的樣子。張吉甫叫:“沒有前鋒,沒有殿後,那還怎麼打!?”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在開玩笑,打仗,哪能甫一接觸就全軍壓上的?總得讓前鋒部隊跟敵人先打幾仗,試探一下敵人的虛實,找出薄弱的環節,挑選最容易突破的方向再投入主力,急不來的,這一下子就將四五萬大軍壓上去,不是在拿全軍將士的性命開玩笑麼!
張春說:“建奴正藍旗、鑲紅旗依小淩河布防,分成幾道防線,兵力分散,這就是我軍的機會!”他握緊雙拳,大聲說:“不能給他們任何調整部署的時間,不能讓他們調整防線,在跟建奴接觸之後,全軍壓上,以泰山壓頂之勢在最短時間之內將其打垮,撕開第一道防線,然後朝大淩河城猛插,不得作任何停留,直到我們的額頭撞到大淩河城的城門為止!建奴馬快,稍稍停留,建奴便會呼嘯而來將我軍咬住,到時候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說白了,他是要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成仁了。眾將領雖然有些擔心,但沒再開口,默默的服從了命令。
夜幕籠罩著大地,在這無邊的夜色中,後金哨騎聚散不定,在明軍大營外遊走,不時射出致命的利箭,製造恐慌。明軍保持沉默,吃飽飯後,明軍士兵便鑽進地窩子裏,用破舊的被子裹住身體,望著頭頂稀稀的幾粒星星,為自己的命運祈禱。
明天,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