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龍眼看著老百姓越來越多了,哭喊聲不絕於耳,一些孩子冷得臉色青白,哆嗦得像秋風中的樹葉,隨時可能倒下,看不過眼了,對許弓說:“喂,那幫家夥怎麼回事,天都大亮了還不開城門,成心把我們堵在城外冷死,或者等建奴追過來將我們一一砍死嗎?”
許弓苦笑:“他們在等著咱們將送上糧米銀錢把他們喂飽呢。這幫家夥,一個個都是棺材裏伸手————死要錢,就算是雞蛋讓他們摸一下都要蝕上幾分!”看樣子他這位張千戶的家丁也吃過這些小兵的苦頭,提起來就火大。
筱雨芳抱緊冷得直抖的筱君,說:“許軍爺,你行行好,跟他們說說,讓他們快點把城門打開放我們進去好不好?小君冷得受不了了,還有這麼多孩子也冷得不行了……”
許弓說:“大小姐客氣了,不用你開口我也會這樣做的。”搖搖晃晃的從大車上站起來,望定城頭上一名小旗叫:“是張老三嗎?”他是拚盡了全力,奈何傷得重,中氣不足,再加上此時上千農夫號哭哀求,聲音嘈雜,別說城頭上的人了,隔了十步都聽不到他的聲音。不過,他渾身都是血,站在大車上又高出所有人一大截,非常顯眼,那名小旗一眼就發現了他,嚇了一跳,怒吼一聲:“你們這幫刁民,通通給老子住口,否則就讓你們在外麵喝足一天的西北風!”這家夥凶神惡煞的,聲音洪亮,讓他這麼一吼,那麼多農民頓時就不敢再叫喚了,全場寂靜。
小旗官張老三望定許弓,打量了好久才不大確定的叫:“你……你是許老二?”
許弓鬆了一口氣,身體搖晃著隻想坐下,苦笑:“你可算是認出我了。”
張老三眼睛瞪得老大:“你不是出去通知老百姓撤到縣城來的嗎,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鬧成這樣了?”
許弓說:“說來晦氣,在回來的路上撞上了韃子,狠狠的打了一仗,殺傷了他們不少人,我也挨了一劍,就成了這樣子了。”
這下徹底冷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這邊看了過來,看著這個血人,這才發現這一撥人不簡單:他們帶著幾十匹健壯的戰馬,大車上還放著鎧甲兵器,都沾滿了血跡,而且多已殘破,顯然都是從戰場上弄回來的。最具說服力的莫過於堆在大車上的那十幾顆首級,那前額光光後腦勺留著長辮的古怪發型,就算他們沒有見過,也能一眼認出,這就是建奴韃子的首級!很多人都驚呼起來:
“呀,他們真的跟建奴幹過仗,看樣子還殺傷了不少!”
“瞧那首級,一大堆,少說也有十幾二十顆了吧?放在戰場上這些首級都夠好幾名千戶打出狗腦子來了!”
“他們當中還有不少人帶傷的呢,是在跟建奴打的時候受的傷吧?”
“撞上了建奴,不僅活下來了,還斬下了這麼多首級,真了不得!”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一幫泥腿子居然打敗了建奴?騙人的吧?我可聽說有些官兵喜歡殺良冒功,把我們這些良民一殺,然後將前額的頭發剃掉,束個發辮,就當成建奴的首級拿去邀功……”
“首級能假,那些遼東戰馬,那些鎧甲兵器總假不了吧?而且你看,這些首級的相貌跟我們都不大一樣……”
議論聲越來越大,無數人圍著筱家莊的村民,發出陣陣驚歎。筱家莊的村民坦然接受,把胸膛挺得高高的,隻覺得能出這麼一回風頭,這一路所受的苦都值了!城上的明軍士兵麵色連變數變,張老三拉過一名士兵,悄悄說:“快去告訴張大人!”那名士兵會意,一溜煙的跑了,張老三打個哈哈,說:“許老二,沒想到你跑這一趟,居然立了個大功啊,了不得,了不得呀!怎麼樣,宰了幾個?”
許弓說:“兩個!”這也是事先分好的。
張老三問:“有沒有把首級帶回來?”
許弓說:“廢話,不把首級帶回來,我這一劍不是白挨了?”
張老三羨慕之極:“兩顆首級,值八十兩賞銀了吧?還能官升一級,了不得啊!以後哥哥就要靠你照應了……唉,早知道這樣,我也去跑一趟啊,沒準也能割回一顆首級換幾兩銀子呢!”
許弓不耐煩了:“現在不是說閑話的時候,趕緊開門讓老子進去,老子的傷口還在流血呢!”
張老三說:“好好好,你稍等一下,馬上開門,馬上開門!”帶領兩名士兵走了下去。
許弓這才軟綿綿的坐下,說:“成了,準備進城吧。”
戚虎低聲說:“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