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製成的桌子上一杯香茗剛剛沏好,杯子上空氤氳的水汽飄出若有似無的清香。殷子揚坐在我的對麵一瞬不瞬的盯著我,我毫不示弱的瞪大眼睛回敬著他,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整個房間連同色彩一起靜默,空氣仿佛也要凝結。終究是他有點頂不住,首先敗下陣來,接著便是丟盔棄甲,全無初時的威懾,笑話,能用眼神製住我的人還沒出現呢。殷子揚換上一副頹敗而無可奈何的神情,語氣也連著有點氣餒,眉頭糾結的皺在一起“拂兒,你這是要我活不活啊?你的那個什麼辭非辭,賦非賦的曲子鬧的滿城風雨,我爹爹最近天天問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兩個現在已經是這會稽郡百姓茶餘飯後的流言談資了,你這不是整我嗎?”我雙指捏住茶杯,放在鼻尖輕嗅,談談的香氣縈繞鼻尖,不在意道“我什麼意思你瞧不出來啊?好歹咱倆師徒一場,我幫你製造這麼好的輿論娶萱姐姐,你還不抓住,我可真的饒不了你。”殷子揚無奈一笑“我都把你當我姑奶奶了,哪有你這麼幫人的,萱兒這樣的人,怎麼受得住這種輿論?”我抬起頭,衝他眨眨眼“別拿姐姐當借口,這件事姐姐雖不知道,但我會向她解釋的,你隻說你要不要娶就行了。”殷子揚看我一眼,轉過頭望著窗外“真有那麼容易就好了”那聲歎氣幾不可聞,我甚至以為出現了錯覺。心裏疑惑也不想跟他繞彎子,直接說“我知道你心裏是喜歡萱姐姐的,她也喜歡你,那為什麼不能娶?難道僅僅因為她是個歌舞坊的舞姬?”殷子揚轉過臉看我,往日銳利的眸子失了幾分光彩“我爹爹不會答應的,最多隻能答應做妾,可是我不想委屈她,你也知道,我是有婚約在身的人,這幾年..........就這麼拖著,但是若真有一天,我肯定是要娶劉小姐的,到那時,你讓萱兒置於何地?”“可是萱姐姐說她不在意名分,她願意做你的妾啊?”雖然我心裏不同意這個想法,但這畢竟是萱姐姐的想法。“你不是沒見過劉采薇的性子,就算我真的力排眾議同萱兒在一起,以後總有正妻的名頭壓著她,你覺得我能助她多少?我與劉采薇的親事本就是父母之命,萱兒不被我爹爹認同,她到時怎麼辦?”我低頭,不能否認,殷子揚比我想得周到的多,也有道理的多,所以寧願與萱姐姐這樣耗著,也不願她嫁進府受苦,如果換成我,我肯定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可是胡萱不一樣,她與所有封建女子一樣,最看重的是心愛之人給的名分,世事難料,偏偏陰差陽錯這般作弄人,這個局究竟該怎麼解?“你同萱姐姐談過了嗎?”殷子揚搖頭,“你昨天鬧成這樣,我哪有臉去見她?”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討好的說道“要不?我替你們牽個線?你們見一見,談一談?”殷子揚看到我這副狗腿樣子無語的一笑“算啦,你這丫頭,難怪萱兒那麼寵你。我待會自去見她,你就別當小狗了,捉老鼠是貓的事情,”我還愣神呢,殷子揚已經站起來,袖袍一甩瀟灑的房間了,突然反應過來衝到門邊向外大喊“你才是小狗呢,你全家都是小狗。”回應我的隻有一串爽朗的大笑,我扁扁嘴,鬱悶的坐回去。整個醉夢坊一片喜色,所有的事物景色都沉浸在流光溢彩之中。豔紅的色彩讓所有人都為之振奮,麵前的胡萱美目流轉,衝我溫柔一笑,我才明白美人一顧真的可以傾城,原來以為美人一笑傾國傾城都是古代文人自己為了文學美感自己杜撰出來的,今日一見萱姐姐才知並非胡謅。可是,這樣的萱姐姐就要把自己嫁與王侯家,今日就是那身入高牆侯門之時。我雖不知是不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日後我與萱姐姐再也無法整日待在一起,她也無法為我事無巨細的打點好一切,讓我成日無所事事喊著無聊。我們自此雖是咫尺卻成天涯。雖然我應該開心,應該高興萱姐姐心事成真,可在此生離之日實在提不起興趣說任何話。正在出神,手被捉住,萱姐姐擔憂的望著我,“拂兒,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我忙掩去失態,“沒事,”我微翹起嘴角“窗戶沒關,風有點大,我去關了吧。”抽出手轉身去關窗,轉過身來已是一片笑顏“姐姐,我來幫你梳頭吧,不是要梳頭麼?”萱姐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一字未語,輕輕頷首。我轉到萱姐姐身後,拿起台子上的木梳,強忍淚意,隨著柔順的發絲梳下“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三梳,三…”說道此處已泣不成聲,伏在姐姐肩頭大哭“姐姐,姐姐”萱姐姐被我感染也紅了眼圈,輕拍我的肩柔聲道“拂兒,別哭,女孩子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你也是一樣的,我們還在這個會稽郡,還可以見麵,再說世事無常,怎麼能一直待在一起不散呢?我們別離是為了相聚,別這麼難過了,這樣你以後我也不放心。”我激動的站起來一步跳遠,又哭又叫“可是你要嫁給人家做小妾,姐姐,姐姐,我,我,我真的,真的接受不了啊。”想到此處又抱住頭痛苦的蹲下來。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這個笨蛋,自以為為萱姐姐找到了一條最好的路,自以為自己是紅娘,其實呢?其實呢?其實還是那個一無所知的虞拂,還是那個永遠要最親近的人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虞拂,你怎麼就這麼討厭呢?怎麼就這麼無知呢?明知道不是一支舞一曲歌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麼總是這麼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