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黃粱一夢(1 / 1)

他話說到了這個地步,王可若也隻能先道歉:“這個是我不對,周總。我保證以後一定會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

“好,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應該做。”周遠頓了頓,“你可以走了。”

在王可若關上車門前,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後,不要再出現在這裏。”

明晴沿著兩旁栽滿洋紫荊的路出了小區,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隻這麼走著,這偌大繁華的c市,仿佛並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樹在一片濕寒中瑟瑟,她也裹著大衣瑟瑟。

她木然地穿過人來人往的市中心,經過基本無人的烈士陵園,最後實在走不動了,就在地鐵口旁一個黑著燈的售樓中心屋簷下的一角席地坐下。售樓中心裏黑著燈,突出的屋簷上亮著幾盞明亮的小燈。路過的從地鐵口裏進進出出、來來往往的人不時對她投去好奇的眼光。

明晴抱著膝蓋,不經意間瞟到了身旁玻璃牆上自己的身影。

玻璃牆外的她落魄潦倒,玻璃牆內的售樓中心大廳裝修得富麗大氣。

她隱約看見大廳內靠近玻璃牆旁的廣告——盛恒名都。

她緩緩把頭轉了回來,半張臉埋在膝蓋間,露出的眼眶被風吹得又澀又疼。眼睛幹幹的,擠不出一滴眼淚。

她也曾是一個無論遇到什麼事兒都可以盡量不哭出來的人,甚至到了差點以為自己已經喪失了喊疼和哭泣的能力。直到和他在一起了以後——從她為他流下的第一滴眼淚開始,一切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她的眼淚變得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輕易。

而現在,她隻是覺得很累,身心俱疲。她這才知道,世界上最美好的詞其實是存在的,就叫做“如願以償”。

“今天是冬至,太陽離地球很近,我離晴晴……也很近。”

他的聲音仿佛還在耳畔。

她忽然笑了起來。

傻瓜,我們從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怎麼可能會離得很近呢?

是明天一大早到s市的飛機。周遠早早收拾好了自己,定定坐在床上抱著熊貓。冰箱裏備著他包的餃子,蓮藕豬肉餡,她最喜歡的。今兒是冬至,要團圓,他等著她回來一起吃。

今晚母親跟他說她忽然間接到了醫院裏打來的電話,所以沒來得及留下來吃飯。

他不曉得她的提前離開到底真的是因為醫院裏有事,還是因為王可若。

他等啊等,一直等到快要睡著,她也還是沒有回來。

大概真的是去醫院忙了吧?他恍恍惚惚地想著。一想到她在醫院裏忙忙碌碌的身影,他就把剛拿過來的手機又放了回去。

算了吧,她大概是得淩晨才要回來了。

她乘著空空的末班車回家。放在包裏的手機,一直都沒有響過。走到樓下後,她坐在樓下的長椅上,仰頭看著高樓裏亮著燈的一扇扇窗口。數到家的那一層,沒有亮燈。

他沒有回來。

她出神地望著那扇窗,本來已經麻木了的心繼續下沉,沉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十二月二十三日,零點,她起身,一步一步走進單元門,按了上去的電梯。

開了門,關上,反鎖,摸黑從保溫壺裏倒一杯水,去衛生間,洗手洗臉,行屍走肉般回到臥室找衣服準備洗澡,全程摸黑。進了臥室,她猛地發現床上躺著一個人。

那一瞬間,她居然是狂喜的。

明晴小心翼翼地走近,跪坐在床上看著這熟悉的麵龐。她伸出手,輕輕觸在他臉上。他微微睜開眼,迷迷糊糊道:“回來了?”

如夢如幻,像是一個在冰天雪地中行走了快要凍僵透支了的人驀地發現了一簇可以取暖的火苗。

“回來了。”她很輕,很小心地答道。

“回來就好。”他翻了個身,準備繼續呼呼大睡了起來。

她僵了一下,喚了他一聲:“周遠。”

“啊?”

“等你從s市回來了……我們就去領證好不好?”

“急什麼?”他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以後再說。我明天有事,快睡吧。”

良久,她的耳邊隻聽得到他平穩的入了睡的呼吸聲。她默默地看著他,替他掖了掖被子,自己輕手輕腳地去衝了個澡就躺在了他的旁邊。他背對著她呼呼大睡,貼著床邊,同一張床上,他們卻如此遙遠。

那簇火苗,到底隻是垂死掙紮的人出現的幻覺罷了。

這一夜她一直處在一個混亂的狀態之中,半夢半醒,分不清過去和將來。迷糊間,她似乎還感覺到他親了親她。幻覺吧,現實中他已經碰都不想碰她了。

他有多久沒有親過她了?一個月,他說不要她不原諒她就真的說到做到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他蓋得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就像是這個人一整晚都沒有回來過。她恍惚地看著天花板,隱隱心悸。

黃粱一夢,早該醒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