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衛生員(1 / 2)

潛淵問:“村裏最後一個出生的是誰?”

“哦,是福建華,他今年正好三十五歲。”福根生果然說,“他是後村福火保家的大兒子,他們全家都已經搬出山外去了,火保和我一樣也隻有一個兒子。但是建華生了兩個孩子了,所以還是這塊地的緣故。”

“搬出多福村就能生?”尋秋池追問,“有先例嗎?比如呢?”

福根生說:“先例很多了。比如……比如我的老堂弟福來順,他比我小四歲,他和他老婆先前在家時,十幾年不生孩子;後來他老婆鬧著非要搬到縣城去,為此還和公婆吵得差點兒把房頂都掀了——我們這裏的老人愚昧,總覺得兒女要出山就是不孝,就是拋棄自己的老爹老娘——最後還是他老婆贏了,兩個人跑到縣城去做零工。結果呢,剛到縣城第二年,四十幾歲的人竟然抱上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後來又生了丫頭!你說蹊蹺不蹊蹺?”

“蹊蹺。”尋秋池說。

福根生繼續:“他們兩個是最早出去的。說起來真好笑,我們這裏的人就是守土啊,就算隻在縣上也覺得是背井離鄉。但自從來順和他老婆連生三個孩子後,村裏人就呆不住了,不斷有婚育年齡的夫婦搬出去,搬出去的人有的在三四年後得了子,有的卻和在村裏時一樣,肚子不見動靜。總之再也沒有一對夫婦像來順他們那麼快的。”

“村裏現在育齡夫婦還有多少?”玲子問。

福根田說:“不多。我剛才帶你們看的那六家收養孩子的,那基本上就是的,但他們都年紀不小了,最小的也有四十二三。”

尋秋池好奇地問:“他們為什麼不搬出去?”

福根田笑了:“小醫生哎,一看你就沒有經曆過什麼人間困苦。有的人家窮,守著幾畝薄田過日子,出了大山根本沒有地方立足,隻能討飯拾荒;有的人家父母有病,癱在床上幾十年了,年輕人搬走了,難道把他們留在老家餓死?有的人家自己就是殘廢,走路都要靠拐杖,你讓他去山外哪裏討生活?還有的啊,見搬出村的人也不是人人都能生孩子,家裏又已經收養了兩個孩子,加上自己年齡大了,還去受那個罪幹嘛,於是也就算了。”

潛淵緩緩點頭,突然又想起那個衛生員來,於是問:“老支書,帶我們去見見衛生員好嗎?”

“哦,好。”福根生站起來,其餘人也起身,等著老漢點燃一根煙夾在手指上,這才從家裏出來,往村後走去。

原本已經停下的雪又細細地下了起來,風不大,但很冷,直接吹在臉上有被小針紮刺的微痛。

山村裏無人掃雪,路上積雪甚厚,四個人都走得不快,尋秋池落在最後麵,高聲問:“老支書,每年冬天都下這麼大的雪嗎?”

福根生反問:“你去過黃山沒有?”

尋秋池說:“沒有去過!”

玲子說:“我去過。”

福根生說:“去過就好。黃山也是安徽的,大別山也是安徽的,兩座山相距不遠吧?黃山每年都下這麼大的雪嗎?”

玲子說:“黃山薄雪的年份居多。”

“那我們大別山也是。”福根生笑道,“稍微大一點點罷了。今年這種雪啊,也就是2008年那次能趕得上。”

聽老支書也提到2008年,潛淵不知為什麼心裏有些憂懼,因為2008年於國家來說是歡慶之年,舉辦了北京奧運會;而於民間來說卻是天災人禍,波瀾不斷,年初雪災、五月份震災,而後股市崩盤……那是多難興邦的一年,也是選擇者趁機興風作浪的一年,莫非身邊這場大雪也將預示著未來不會風平浪靜嗎?

福根生打斷了他的思路。老漢抽完了煙,突然停下腳步,等所有人都跟上來後,壓低了聲音說:“那個衛生員家的男人,就是我說的殘廢的那個。但他不是一開始就殘了的,原先是個特別能幹、特別壯實的小夥子,可惜那一年去幫人家上梁,從梁上摔了下來,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了。衛生員一輩子守著個殘廢男人不離不棄,也是難得的好同誌、女菩薩,你們到她家去,不要亂說話啊。”

潛淵、尋秋池和玲子連忙點頭:“這個我們知道。”

走了約莫十分鍾,他們來到了衛生員的家前。耽誤時間的主要是尋秋池,她不知為什麼很難在雪地裏保持平衡,一路上摔了無數跤,如果不考慮她腦幹上的那顆寶貝瘤子,那麼就是她的小腦原本就發育不良,協調能力較差。

尋秋池在衛生員家的院子裏滑了最後一跤,爬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都怪鞋子不好!”

潛淵笑著抬起了腳:“我們倆是同一個牌子的登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