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大姑—大姑姑快救命啊!俺爹要打死俺了。。。。。。嗚嗚。。。。。。”上午才從娘家回來的沈七鳳,剛準備要做午飯,就聽到侄子國駒,一路哭喊著救命,飛奔而來。
“怎麼了?國駒,這是怎麼了?。。。。。。”聞聲慌忙跑到門外的她,一把抱住哇哇大哭的侄子,連聲問。
“大姑姑,俺爹要拿繩子綁俺哥哥,說要拉他的梁頭呢。。。。。。”麵帶惶懼的國駒,已哭的說不上話來。喘噓噓緊跟在其屁股後麵的老二榮駒,趕忙回答著。
“怎麼回事?你俺為什麼這樣對你?。。。。。。難不成,國駒你又跟人打架了?那也不至於拉梁頭呀?”一臉不解的沈七鳳,兩手扶起懷裏的國駒,著急地問。
“嗯。我把小禿子的頭皮打破了,流了,流了好多、好多血。。。。。。”還在一個勁兒抽搐著的小國駒,怯怯地說。
“你呀!俺的小祖宗。。。。。。你怎麼就不聽大姑半句話呢?咱不打架,手就那麼癢癢?你-你幹脆,把你大姑我打死得了。。。。。。這可怎麼是好,這還打破了人家的腦袋,萬一給人打出好歹來。。。。。。俺滴個娘哎!怪不得你爹恨的要拉你梁頭!。。。。。。”一聽打破了對方腦袋的沈七鳳,立刻慌神了。從沒舍得責怪過侄子的她,沒好氣地數落著。把個剛以為找到了安全保護的沈國駒,嚇得再次哭了起來。
“別哭了,這會兒哭還有什麼用?知道害怕了吧?知道害怕,以後就聽點話,少給咱家惹點禍!。。。。。。快別哭了,跟大姑走。。。。。。”抬起衣袖,給侄子擦了擦滿臉涕淚的沈七鳳,邊嗔怪著,邊一手一個,牽起兩個侄子的小手就走。
“大姑姑,咱這是要去哪兒呀?今晚,今晚俺不敢回家了。。。。。。”見大姑扯著自己直往回走的沈國駒,語帶恐慌地囁諾道。
“別怕,大姑不帶你回家,帶你去給人賠理道歉去。咱把人家的頭打破了,不得去給人認錯出藥費呀?!”沈七鳳見侄子那幅從未有過的怕相,疼不得、氣不得地安慰著,道。
“俺不去!俺才不去給死禿子道歉呢!他罵俺地主羔子,俺憑什麼還要去給他道歉?”剛還一臉怯懦的沈國駒,立刻甩脫了沈七鳳的手,氣憤地大嚷著。那平日的霸氣和倔勁兒,重現其身。
“什麼?他罵你地主羔子?這小王八蛋,竟敢罵你地主羔子?!這個有娘生,沒娘教的混帳東西!。。。。。。走,跟大姑找他去!俺倒要問問他,憑什麼這樣罵咱?咱地主怎麼了?礙他什麼事了?你個熊孩子,怎麼不早點告訴大姑?。。。。。。”聞聽打人原由的沈七鳳,火,一下子躥上了頭頂。被罵地主,比拿刀紮她的心還難過傷心的沈七鳳,憤怒地扯上國駒,連腳下都踩的冒著青煙,直奔向了淩家胡同的後街方向。
。。。。。
沈七鳳如此強烈的反應,嚇的兩個侄子麵麵相覷。從沒見到過姑姑發如此大火的他們,再也不敢多說半句話。滿臉不解地一路小跑著,才勉強隨得上姑姑的步子。
其實,出身地主大家庭,受盡了地主這頂大帽子壓迫、連累的沈七鳳,對“地主”這兩個字的敏感和憤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初入淩家門時,對其心懷成見的婆婆和大伯嫂,偶爾言語中影射其地主身份,都讓她心痛如攪,但礙於丈夫淩誠之麵,顧全家庭和睦大局的她,都默默隱忍著吞咽到了肚子裏。但是,外人如若拿“地主”這倆字來羞辱她,她是絕對不會讓步的。
記得有一年麥收的時候,在場院裏紡麥桔的沈七鳳,竟然也受到了隊長的歧視——他把又高又順溜,容易紡擼的麥個子,全都分派給了同隊的其他婦女,隻挑那最矮最亂,難以收拾的,拖派給了沈七鳳。。。。。。一向息事寧人的沈七鳳,雖明明知道對方是在故意給小鞋穿,也還是強忍著怒火,全都認認真真地收拾的利利索索。從小做事又快又好的她,將收拾好的一堆麥桔過稱交公之後,賭氣到堆積如山般的麥垛旁,親手去選挑中意的麥個子。。。。。。見其一連拖出好幾個上好的,心懷不公的隊長,衝上去厲聲道:“你一個地主成份,還敢專挑好的?你以為到了俺邁來村,你成份就能變好了嗎?。。。。。。”
“俺地主成份怎麼了?俺地主成份殺人了?還是放火了?。。。。。。淩憲棟你個假公濟私的東西,別把人都當傻子!你仗著自己那破隊長,故意給俺小鞋穿,你當俺是好欺負的?俺不跟你計較,是給你留著麵子呢!俺地主礙你娘的什麼事了?要砍頭要槍斃,那也是政府的事,輪得到你來放閑屁?。。。。。。今天,俺就讓你看看俺是不是軟柿子!有種你給俺站住,繞著一群老娘們跑,你算個什麼東西。。。。。。”一聽到對方那語帶輕蔑的辱沒,才過門沒幾年的沈七鳳,直感到頭皮立刻炸裂了!一向溫和嫻淑的她,瘋了般抓起一把長長的麥桔,揮舞叫罵著對方的名字,滿場院追打的他抱頭鼠躥。。。。。。使得,從此再也不敢小瞧沈七鳳的那淩姓小隊長,老遠就搶先與其打招呼。但恨對方入骨的沈七鳳,卻正眼也不帶瞧他,更別說是同他說話了。直至好多年之後的夏天,對方在鎮集上遇到買了口大鐵鍋的沈七鳳,硬是搶著幫忙給扛到家,並將買給自己孩子的撥浪鼓,硬塞給了沈七鳳的兒子俊輝,他那一句“地主”結下的死扣,才算得以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