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麼了?大半夜的怎麼起來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了?”目送著拖拉機上的沈安貴父子,越走越遠的吳氏,背靠著大門框就是不肯離開,直呆到了大晌午,才被女兒七鳳和小鳳硬給攙回家。回家後抱著自己的長煙袋,默默不語的她,時時偷偷抹著眼睛。晚上好不容易睡下了,卻於半夜裏又摸索著爬了起來,打開房門欲行出去。
擔心母親的沈七鳳,打發身體羸弱的沈小鳳一家走後,自己留了下來,陪著還一直傷心著孫子遠行的母親吳氏。
正當吳氏剛踩上門台,被沉重的老式木門那開啟時的“吱吜”聲給驚醒的沈七鳳,慌忙折起身來,不安地問詢道。
“娘聽到華駒在哭,想出去看看。。。。。。”顧自往門外走的吳氏,頭也沒回地對已打開了電燈的女兒嘟囔著。
“娘,這大半夜的外麵涼著呢!華駒不是去省城念大學去了嘛,您老忘了?。。。。。。再說,華駒也不是個好哭的孩子,那是你想孫子想的,睡著了做的夢!好了娘,咱快回炕上去吧,別把您給凍著了。。。。。。放心吧娘,華駒有老四陪著呢,根本不會哭的!。。。。。。”趿拉上鞋子,三步兩步趕到門口的沈七鳳,一把拉住有些恍惚的母親,耐心地解勸著。“不信你看,你看你的大孫子,不正在你炕頭上睡的香著嘛!若不是華駒去上大學,他哥倆什麼時候分開過?。。。。。。昨晚還是您親手給忠駒鋪的被子呢!鋪的時候還直念叨:唉,這被褥子呀,奶奶給你也鋪不了兩天了!華駒那小東西長翅膀飛到了省城,你這個做哥哥的,也要去縣城讀書。。。。。。唉,眼看眼看著啊,奶奶又要落孤單了。。。。。。這些,難道您都忘了?”將母親重新扶到炕上,一邊幫其蓋著被子的沈七鳳,一邊提點著。
“嗯,這會兒俺想起來了,好象是有這麼檔子事兒。。。。。。鳳兒,這都一整天了,你說他爺倆是不是到了?會不會找不到學校呀?娘這心裏呀,毛糙的難受。。。。。。”重新躺下的吳氏,輕輕摸了摸呼呼大睡的大孫子,憂心重重地同女兒念叨著。
“不會的,娘!放心吧,這會子,他們爺倆肯定在省城睡的正香呢!別擔心了娘,用不了兩天,安貴就會回來的。可別再胡思亂想了!安心睡吧,娘。。。。。。”重重打了個哈欠的沈七鳳,柔聲安慰著自己的母親,並隨手關掉了電燈。
陰黑的夜半之時,讓重歸沉寂的室內,變的更加的幽黑。同樣牽掛著沈安貴父子的沈七鳳,被母親的一番話,弄的已沒有了睡意。靜靜側躺著的她,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又已入睡的母親。
心裏七上八下的她,聞聽著侄子沈忠駒那均勻的鼻息聲,心裏更是五味雜陳。。。。。。終於幫著全家將這兩個沒娘的孩子拉扯成人的她,忍不住摸索到了侄子的頭,輕輕撫摸著孩子那濃密的頭發,既欣慰又感傷地暗暗長歎了口氣。送走了十三歲的二侄子,手撫著十四歲,考上了縣重點高中的大侄子,再加上自己那與大侄子同年的二子俊生,也同時不負老師重望,成了其學校唯一一個,考上了新泰第四高中的學生。。。。。。眼看著成天圍著自己繞來轉去的這些孩子們,一個個都要離家寄居學校,這,雖都是令別人羨慕難求的榮光之事,但她的心裏,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陣陣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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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有俺在這,哪還能讓你起來做飯呢?!趕緊回去再睡會兒吧!。。。。。。”窗戶上剛透進點亮就起了床的沈七鳳,一出門就看到弓著背的大哥沈金貴,已經在小灶房裏忙活著生火。她趕忙上前,搶過哥哥手上的柴火,心疼地說。
“不睡了,回屋哥也睡不著。。。。。。哥在這兒陪著你說說話。。。。。。妹,今天還陪娘住一天吧?”蹲到灶房門口的沈金貴,手裏卷著紙煙,和藹地道。
“不住了大哥,吃過早飯俺就得回去了,等老四回來了俺再來!。。。。。。最近小國駒老跟人打架,老五又總是不問青紅皂白的就打孩子。惹得蓮心老因這事跟他吵吵,我在這兒,實在是不放心。。。。。。”邊說邊忙著和麵的沈七鳳,無奈地向哥哥絮叨。
“唉!老五也真是的。。。。。。國駒這孩子吧,雖從小就調皮搗蛋的,可也不能光用打的呀!再說了,越打他,孩子不是越叛逆不服?。。。。。。”已點上旱煙卷,深深吸了一口的沈金貴,語帶責怪地,道。
“誰說不是呢!其實國駒現在已不象小時候那麼皮了。。。。。。就他那小的時候,那才是叫一個淘氣,好象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兒!。。。。。。就你那小外甥女芳竹,可真算是讓他欺負著長的,嗬嗬嗬。。。。。。記得這小子三歲的時候,有一回,老五推著俺和這兩個孩子去咱妹妹家,住了兩天,兩天他追打的芳竹,都沒能坐著吃一口飯。。。。。。把那又不敢還手的小妮子,硬是嚇得,再也不敢同他一起走親戚了。。。。。。”已開始擀麵條的沈七鳳,笑著回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