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你帶上老二去投奔貴兒吧!貴兒走前不是說過,在家呆不下去了,就讓你去找他。。。。。。”同樣心慌意亂的吳氏,看著嚇的臉色慘白、坐立不住的丈夫,著實不忍讓他這羸弱的身心,再次經受那批鬥的殘酷。於是咬咬牙,決定讓丈夫帶上已十八歲的銀貴,到大兒子那兒避難去。
“我們要是走了,家裏就隻剩下你和幾個不中用的孩子,這怎麼能行呢?。。。。。。”心驚膽顫的沈守文,雖然遲遲疑疑著,心裏也想離去。但,卻又十分的不放心,這要被舍下的妻子兒女們。
“沒事兒,放心走吧!他們還能拿俺個婦道人家怎麼樣?。。。。。。”心懷忐忑的吳氏,盡力寬慰著丈夫。
“我想好了,等你爺倆走了,俺也帶著孩子們離家,去小協莊二姐家避一避。放心走吧,家裏不會有事的!。。。。。。”她一邊思索著,一邊對丈夫說。並已同沈七鳳一起,著手收拾著爺倆所需的行囊。
“銀貴,路上照顧好你爹!。。。。。。”望著已漸漸走遠的丈夫和兒子,滿臉淚痕的她,依然揮著手,大聲地叮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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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家到曲阜大約有三百多裏路。已經十八歲的沈銀貴,身體雖比大哥沈金貴瘦弱了一些,但聰明才智卻一點不輸給大哥,而且還比大哥更多出了幾分靈活勁,和與人打交道時的圓滑變通。一路上他見機行事、嘴謙心細,不僅沒讓父親受到任何委屈,而且靠著租來的驢車,很快就順順利利抵達了曲阜。可是到達曲阜的父子倆,又哪裏尋得到沈金貴的半點影子?
失望無奈的沈銀貴,隻好陪著父親重新踏上了路途。
此時,身上的盤纏也已所剩不多了。疲憊不堪的父親,原本就病歪歪的身體,步履已變的越來越蹣跚。大哥所說過的下一站徐州,這個距離曲阜四百多裏路的地方,不知道自己將如何才能同父親走到呢?他輕輕歎了口氣,臉上,籠上了無法驅散的愁雲。心裏隻有默默祈禱著一路的平安順暢;祈禱著到達徐州之後,能夠順順利利找到自己親愛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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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是國民黨政府的首都,南京的重要屏障。
1948年的11月,粟裕發布了華東野戰軍淮海戰役的命令,而這時蔣介石的精力,為遼沈戰役所牽製,無法充分考慮南線的作戰計劃,國民黨政府軍在徐州一線猶豫不決,指揮淩亂,導致了嚴重後果。交戰雙方傷亡慘重,血流成河,國民黨黃百韜所率第七兵團被殲滅。
奉命回防的沈金貴,一路打馬狂奔,可以說是踩著國民黨軍隊節節潰退的腳印,而向前疾行追趕。
一路之上,目睹著激戰後的焦土狼煙;目睹著尚沒來的及掩埋的兩軍屍體,他的心裏,說不清是種什麼樣的滋味!原本就痛恨戰爭的他,望著人們這被毀壞的家園,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同為炎黃子孫,卻非要鋼槍相向?將無情的子彈射進彼此的胸膛呢?都是人生父母所養,哪一個倒下的身體,背後不是斷腸的爹娘?!
回想著國民黨軍隊的內幕種種,眼望著這一路流離失所的貧苦老弱,他開始厭煩自己身上的這身軍裝。心裏不停的叩問自己:自己為什麼要拚命追趕這喪失了民心的軍隊?難道就是為了用手中的槍,來槍殺自己的同胞嗎?早已讓其不再信仰的國民黨隊伍,此時,讓他更加感到困惑、徬徨。
當沈金貴趕到徐州附近的時候,正是粟裕指揮下的軍隊,與徐州守軍黃百韜的激戰,進入到白熱化的時刻。雙方火力勁拚,死傷的人成堆成垛。。。。。。遠望著這炮火連天、血肉橫飛的戰場,聽著這震耳欲聾的激烈的槍炮聲,戰爭的殘酷,再一次的叩擊著他的心門,叩問著他的何去何從。。。。。。。
許久、許久,神情黯淡的他,慢慢脫下自己的軍裝丟在了地上,換上了隨身帶著的,母親親手給縫製的藍布衣裳。他將腰裏的槍,悄悄深埋到了路旁的草地裏。
臨陣而醒,做了國民黨逃兵的他,牽上自己的棗紅色駿馬,繞過了激戰的徐州,轉向了通往南京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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