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勝利凱旋
到了正午,龐大的隊伍終於出現在官道的盡頭,百官俱整衣遠望,人群裏出現了短暫的騷亂。凱旋而歸的將士們坐在高頭大馬上接受兩側百姓的鮮花笑語相迎,一些將士首領又緩緩走直至龍攆跟前,須臾身著明黃蟠龍龍袍,頭戴金冠步下龍攆,一時百官眾將跪地參拜,場麵壯觀而肅穆。
長寧由雲裳扶著下了馬車,長寧見寧越下了馬正那麼修長偉岸地站著,忽然覺得這樣……這樣美好的人是屬於她的,心裏有些小小的花火。
長寧和池晏以及龐即參拜完陛下,從地上站起來,寧越自然先看向蘇長寧,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這人又是瘦了,寧越的眼底閃過一絲疼痛,長寧裂開嘴角朝他笑笑,身長玉立的身姿腰背挺的筆直,咧嘴一笑渾身散發著一種無所謂的堅強,寧越把頭扭到一邊,把心裏的心酸強忍了下去。
長寧再去看池晏與龐即,望著他們臉上一片欣慰,甚至於拋卻以往嘻嘻哈哈的相待之儀,特意彎腰給他們行了一禮:“池將軍,龐將軍。”
池晏朝她微微一點頭,龐即卻一躍過來伸手搭在蘇長寧的肩頭,手下卻未用手,隻道,“蘇姐姐最近可有想我?”
“想你個大頭鬼,一邊玩兒去。”蘇長寧將龐即搭在肩頭的爪子拍開,龐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可這一眯卻大事不好,遠遠的就瞧見華公主站在須臾背後,一身緋彩臻瑤,唇紅齒白的跟朵花兒一般衝著他搖啊搖。
龐即心頭一哆嗦,往長寧的身後躲了躲,卻聽到環佩叮當作響向著他直襲過來,龐即呀的一聲跟見了鬼似的直往身後的人群中躲去,蘇長寧卻搖著頭笑了笑,這龐即跟華公主若真能成其好事,也確是挺般配的一對壁人兒。
歐陽度跟在須臾身後,眯著眼看這盛世光景,一張圓臉如白胖的包子,看著有幾分憨厚氣,腰身起碼有三四尺的樣子,大腹便便,通身貴氣,和皇帝站在一道簡直有皇帝兩個人的厚道。
“陛下,這盛世光景也就隻有在陛下手中才能看到了……如今衡夏已滅,這七國一統也為時不遠了。” 歐陽度的說話聲音像是豬在哼哼一樣,聽起來軟軟糯糯的。
“永和永和,希望七國一統之後,天下真的是能永和永和……” 須臾的笑容裏平白又多了幾分明快和意味。但他又轉而對著眾百官將士正色道,“眾位將士也多久別於家,就暫允你們回家一敘,三日之後,宮中設有洗塵晚宴,也算略表朕的感激之意。”
眾人高呼萬歲,須臾被人簇擁著登上龍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起駕入城去了。
禦駕先行,後麵的公卿大臣跪地相送,等禦駕過去了,一行人才起身,寧越向著長寧走過去,等到兩人麵對的時候長寧才輕輕的說了一聲:“你總算回來了。”
寧越看著她似有千言,最終還是隱忍不發,歎了一口氣,牽起她的一隻手緊緊握住道:“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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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裏又哭又笑的,但到底是人都平安回來了,這府裏也就比平時熱鬧了許多。
竇叔忙進忙出倒也忙得不亦樂呼,最近他抱上了小孫子,整天樂得眼睛成了一條縫,原本蒼白的臉色倒也有了幾分紅潤,看起來越活越年輕了,這不,從宴席到歌姬到舞伶到樂師也準備了不少,說是一來慶祝大人平安回家,二來也慶祝長寧身體康複,這點排場是少不了的。
竇叔的小孫子由歌塤抱著過來,白白胖胖極是惹人想要親上一口,或是捏上一把,他還正是處在爬行動物的階段,時不時揪揪衣裳,朝著大家一笑,那漂亮的臉蛋如是一朵水嫩的鮮花。
小寧棠見大家都圍著小胖子打轉,不樂意了,撅著個嘴撲寧越懷裏撒著嬌兒,“爹爹,棠兒可想起你了……”
寧棠稚氣的聲音裏甚或都有了一絲哭腔,他把頭埋進寧越懷裏使命蹭著,連在邊上看的長寧也臉上的笑意頓斂跟著馬上淚水模糊起來。這時他一張小臉兒被寧越兜起臉上全是淚痕斑斑。
隻聽他哭道:“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老是拋下棠兒,拋下棠兒……我們先生都說你對我太不負責任了……”
他也覺不好意思隻管把一張滿是淚水的小臉向寧越的肩頭胸前蹭來蹭去,蹭得本已滿心內疚的寧越心頭也軟了,用一支手在他肩上輕輕地拍著——口裏隻幹巴巴道:“別哭”。
寧越好不容易才安撫下寧棠,這麼輕輕一抱倒讓寧棠久缺愛意的心就已安穩下來。
寧棠的哭聲才停,那廂華公主倒又哭哭蹄蹄不停,直想著要把這些天的擔心和恐懼都迸發出來,把這數日來沒處哭訴的害怕委屈都哭出來,一時竟收不住淚。
這好好的團聚宴,怎麼吃到最後竟變成了哭泣宴?
朝中百官皆是來賀,一時院中堆了一大堆物品,竇叔過來問如何處置,寧越走過去看看,拍了拍這些玉哭金銀物什,頗是感慨道,“今日宴上大家心情俱好,就不要弄得不甚愉快,竇叔你且先登記著,明日再送回他們府上。”
今日的長寧也是高興,見到軍中舊友不知不覺就又豪氣起來多喝了幾杯,這酒喝著順口但是性子極烈,長寧又是來者不拒一如昔日營中作風,寧越也自有自己的應酬,等他應酬完過來就看到長寧臉色通紅還時有幾聲輕咳,咳得寧越的眉頭都蹙成了一團。
這讓寧越懷疑這些在家養傷的日子是否也是酒不離口?雖然他叫竇叔多有關照,竇叔來信中也未提及她有飲酒事宜,但她現在這樣,讓寧越心生了要讓她好好戒酒的打算。
寧越剛想上去叫長寧少喝一些,身後華公主就幾聲輕喚,似是有幾分醉意,“丞相大……人……你過……過來……”
華公主的嗓子有幾分晦澀,手也胡亂舞著,寧越才在她身邊坐下她的一隻胳膊便摟上了他的脖子,寧越將她手中的酒杯奪下,又將她搭上自己身上的胳膊輕輕拿了下來,道,“公主,百官麵前公主還是應注意禮儀,這酒……還是少喝為妙。”
華公主趴在桌上,衣裳上沾了斑斑淚痕,“寧越,你這個大壞蛋,本公主……喜歡了你這麼久……你為什麼就不能……就不能給我一點點回應?”
“公主……我隻能說,我不是你命中即定的那個人。”一句話後他就再找不出別的話來。一時華公主哭得實在止不住,寧越在邊上也隻能默然歎息。
華公主好不容易止了哭了,一隻胳膊又搭了過來,臉也湊近寧越,道,“你這小氣鬼,哪怕是一點點溫暖的記憶,你也吝嗇於給我麼?”
那邊的長寧一杯酒下肚,有些醉意的她隔著幾桌攢動的人頭,看到她心裏千思萬量的人兒與另一位姑娘湊得幾乎臉貼臉了,而那隻搭在寧越肩上的胳膊更是礙眼兒,長寧眼前有些模糊想要看清那位姑娘是誰,但又被人拉著坐下,這一喝,又賭氣似的連喝了好幾杯。
想來她這些天也確實頗受了些苦處,一張臉上都弄得黃黃瘦瘦的,寧越一見之下心底就動起了絲憐惜,想要伸過一隻手去替自己這位妹妹好好擦擦臉上的淚,象要擦去的不隻是她臉上的淚痕還包括她所有的那些恐懼惶惑。
但他到底是沒有動,隻能在心裏默默道了句,“妹妹,哥哥對不起你……”
已經是盛夏,晚宴過後,寧越將下人侍婢們都打發了出去,獨獨留了一個長寧,一時兩人相對陷入沉默。
浮動的空氣帶著夏天獨有的燥熱,在燈火的照耀下猶自明顯,似乎要將這夜晚中清冷的沉默都通通驅散走。
這院中枝葉繁密當中卻又隱隱滲著低沉的蟬鳴,恍若長寧臉上久久散不去的暈紅。她低著頭,那麼久未見她是想仔仔細細的將他好好打量,可一迎上他的目光她就不自覺的低下頭,他的眸中柔情似水如是隨時都要低落出水滴來。
長寧是真醉了,她原本倚在寧越肩頭的,這會兒不知怎麼就站了起來,身子沿著院中的一棵古樹就往上爬,她從在樹上往下俯視著寧越,甩給他咯咯咯的一長串銀鈴般的笑聲。
她細細的兩隻手指輕輕地撫弄著胸前的那枚紅色的貝殼,從墨驪那裏討回來的紅貝。她靠在一根枝杆上一條腿蜷著另一條腿卻懸在空中蕩啊蕩——她的睫毛夜一樣黑密地垂下來,這紅貝上的紋路已是模糊那是落了多少愛意在上頭呢。
“傻瓜……”長寧笑著,也不知笑的是樹上的自己還是樹下的他。
酒醉的長寧身子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要從樹上掉下來,寧越好不容易才讓長寧從樹上下來,長寧一下子就摟著寧越把他當成了樹杆子,還拍了拍他,砸嘴道,“嗯?這根樹杆子怎麼這麼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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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衡夏國一戰,以北燕大獲全勝而告終,陳陵君在戰場之上以身殉國,墨驪也於牢中自諡,北燕叛軍河將軍也被一並清剿,自此衡夏便淹沒於曆史的洪流中,不複存焉。
餘下上黍與南陵兩個國家也開始惶惶然不可終日,似乎隔著時間空間的距離都能嗅到北燕大軍鐵蹄到來的硝煙味道,各自整兵訓練,隨時準備應戰。而這一仗,也似乎是早晚的事。
北燕大街之上,為慶祝大軍勝利搬師回朝正在舉行慶典,特別是人間美食俱皆集於甘棠街上成為美食一條街,寧越請上陛上還有長寧說要去品品人間美食。
出於不引人注目,須臾的“微服”倒也成功,總體上來說衣著裝扮並無顯眼但到底外表出眾,和同樣普通打扮的寧越以及作男裝打扮的長寧才在街頭之上一露麵兒,便惹來城中男女頻頻回頭相看。
大街之上俱皆在傳誦一首歌謠,俺然把當今的皇帝當作神一樣看待,長寧聽著那歌隻覺十分有趣,大意是當今天子如何善待前朝皇室,仁義良善,輕徭薄賦,體恤黎民,無為而治,甚至連後宮都要提上一提,不選美不納妃,大有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之意——這樣的皇帝,百姓是很樂意買他帳的。
長寧看向須臾的目光中帶了些許笑意,那些百姓心目中的神也隻不過是個凡人,是個正常人的樣子。
這裏當真是美食的集結地,熙盛源皮薄餡多、湯汁四溢的小籠包;小吃鋪四色湯團、糕、桂花糖芋苗,口感細膩;百歲魚莊招牌百歲魚,腐乳汁肉、鹽焗雞、三鳳橋肉莊肉酥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