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薄冷微風嫋,百歲光陰易老。
丟卻閑花閑草,著述無多少。
忠佞評題添煩惱,新政鋪揚不小。
憑著筆酣墨飽,須令煙雲饒。
右調《桃源憶故人》
熙朝泰運開,良弼夢中來。
玉燭調君手,金甌卜相材。
太平仗馮翼,輔理重鹽梅。
生色林泉士,彈冠不用猜。
莫說凶星李自成殺了豔妻,又殺了問官,這一逃去,做出翻江攪海的事來。且把朝裏新政鋪張揚厲一番,使那天下後世也知崇禎皇帝是個英明的天子,原非無道之君,隻為用的大小臣工不肯同寅協恭,替朝廷出力,卻終日攻擊邪黨,各立門戶,弄得朝政紛紜。還虧崇禎英明,留心圖治,見天啟時的賢相劉一、韓、葉向高都不安其位,聖心惻然不忍;又見現在的幾個閣老隻施鳳來、李國不是魏黨,卻也沒甚擔當;張瑞圖又為查出書寫魏賀屏,被逐回去;其時又因國子監監生胡煥猷動了一本,說這些輔臣匡救無聞,庸庸伴食。崇禎雖不準他的本,心裏也有些動念。忽然一日,傳旨與吏部衙門,會同九卿推入閣辦事的官來看。
吏部九卿見皇帝英毅有為,不敢稽遲,將在朝與林下資俸可以入閣的官員,細細酌量,共推了一十二員,如現在翰林王祚遠、來宗道,九卿房壯麗、曹思誠,其餘或養高林下,忤閑住,或累入薦例,相應起用,如孟紹虞、錢龍錫、楊景辰、薛三省、李標、蕭命官、周道登、劉鴻訓,一齊列名呈進。次日,崇禎即召閣老施鳳來、李國,吏科魏照乘,河南道禦史安伸,俱赴內殿,在香案前叩頭三拜。但見:寶鼎篆煙嫋嫋,玉檠燭焰煌煌。金瓶奇卉落清香,卻與金甌相向。雉扇遙分彩色,珠簾半卷瑤光。諸臣叩首肅冠裳,咫尺天顏瞻仰。右調《西江月》
眾官拜舞已畢。崇禎禦口宣諭道:“內閣公孤大臣倘得其人,社稷生民之福。朕何敢自定,須定之於天。”施鳳來跪奏道:“海內多事,乞皇上多點幾員,相助為理。”崇禎喜動天顏,道:“朕知道了。但這所卜之臣,以所得之先後為次序,還以官銜大小為次序?”施鳳來等齊聲奏道:“當以官銜為次序,庶無紊亂之嫌。”崇禎道:“朕知道了,卿等平身。”眾官俱起,隨即趨出,序立在香案下。崇禎起至殿前,拈了三炷香,行一拜三叩頭禮。內侍排列玉幾,安放瑪瑙硯,玉管筆在香案的左邊,將大紅龍鳳花箋共十二方,把會推孟紹虞等各人各寫了一個名字,逐一與眾官看了,盡拈成鬮子,投入金瓶裏。崇禎舉玉筋,拈起六個閹子,吩咐內侍展開觀看。第一錢龍錫,第二楊景辰,第三來宗道,第四李標,第五周道登,第六劉鴻訓,都是翰林出身。崇禎又行了一拜三叩頭禮,還就了禦座。眾官各趨入叩頭稱賀。崇禎才吩咐錢龍錫等俱升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俱入閣同輔臣施鳳來等辦事。眾官應諾,叩頭退班。京師人見新閣老都是翰林,道內外兼推,畢竟原是翰林官宣麻,大是奇事。但來宗道也曾祝頌魏,雖不曾做他的鷹犬,人心有些不服。其餘濟濟賢才,盡稱帝佐。有詩為證:
明興代有中興主,又見龍飛在九五。
相臣師濟幸有人,簡在帝心今師古。
自此崇禎皇帝既稱英君,眾閣老又稱賢輔。就是來閣老原係世家,在天啟年間不得已權宜保身,不比崔呈秀、倪文煥、阮大铖這一班兒殺人、媚人,如今遇了崇禎皇帝,也換了肺腸,盡心為國,如唐朝的裴矩,佞於隋而忠於唐了。
一日,崇禎傳出旨意道:“許誌吉以參處穢吏,投身奸逆,借吳養春籍沒追贓變價之事,魚肉鄉邑,深可痛恨。著撫按一並提問。其的確價值,不妨從公估計具奏,以憑裁奪。再有李明道、崔文,乃是忠賢之黨,為害淮揚,俱分撤回各案。
誣陷忠良,雖係魏忠賢主謀,俱屬田爾耕、許顯純羅織,李永貞、劉若愚撥置,雖經降調,仍發法司擬罪。”此時眾正滿朝,忻忻望治。就是魏同府的景州曹思誠,不甚倚勢殺人,隻不與抗拒,現做都察院掌院;梁夢環現做禦史,都被人參去了。大理寺少卿姚士慎,崇禎知他忠義,特命他問這田爾耕、許顯純、李永貞、劉若愚的事,共是兩案。爾耕、顯純先殺在西角頭,家私盡行籍沒,不消說了;其劉若愚,因提李永貞未到,單提他來,公同刑部官審問一番。劉若愚供稱:“逆賢用事,王體乾第一,李永貞、石元雅、塗文輔等次之,若愚隻在永貞門下抄寫文書,逆賢正不關涉。”又供自撰有《酌中誌略》一書,詳載各閹始末,遞與姚大理看。姚士慎見他文詞清勁,雖未竟,即如李進忠也有同姓同名共三個:魏忠賢原名李進忠,本姓魏,繼父姓李,得寵後因避移宮一事,出了本姓,改名忠賢;李永貞原名也是李進忠,初因逆賢同名,在秉筆太監諸棟名下,就改了李永貞;又有一個西李老娘娘下用事的李進忠。其中又載李永貞曾被萬曆三十二年墩鎖,計十八年,至升遐遺詔始放,其語甚詳。姚士慎憐其才,因疑其枉奏,請長係,容他續完《酌中誌略》一書。李永貞原降淨軍發顯陵安置,先逃被獲,解到京師。又會審了一審,縛至正義街斬首。將斬的時節,還跪向監斬官哭訴求免,看的人沒一個不笑他癡呆。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