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雍正和德妃母子間失和的原因
清世宗雍正皇帝自幼為康熙表妹,時為皇貴妃的佟佳氏(即一等公佟國維之女孝懿仁皇後)所撫養,雖並非過繼,但因彼時中宮久虛,佟佳氏以副後身份統攝後宮,位份尊貴,備極榮寵,(佟佳氏深得康熙皇帝寵愛,夫妻感情篤深,孝懿仁皇後亦是康熙諸後之中唯一一位在死後得到聖祖寫詩追悼的女子,是聖祖宮中其他佳麗所難以望其項背的;況且佟佳氏膝下猶空,胤禛出生後數年方誕下一女,旋即而卒,故伊視胤禛為己出,殷勤備至,關愛有加,而雍正則蒙其庇蔭,承其恩澤,算起來當是康熙諸子中除了二阿哥胤礽(生母為索額圖之侄女孝誠仁皇後赫舍裏氏,初諡“仁孝皇後”)、十阿哥胤誐(生母為溫熹貴妃紐祜祿氏,孝昭仁皇後之妹,遏必隆之女)以外,位份最為尊榮的一位皇子,因此從小即能受到一定的重視。幼時的胤禛乃憑借著這層得天獨厚的機緣,被鞠養於康熙宮中,得到父皇的親自撫育,所謂 “‘母’愛者子抱”,一時之間其樂融融,甚為溫馨和諧。他們父子間的感情基礎也因這層關係,而顯得特別深厚牢固。
清宮慣例,皇子出生後或由官員撫養,或由其他妃嬪撫養,總之一言以蔽之,皇子誕下之後獨不可付與生母撫育。這可能是為了杜絕後宮幹政吧,所以有清一代,除了慈禧以外,大體上杜絕了後妃預事及外戚禍國的弊政。但是這種“防弊”之策也非一無瑕疵,由於缺乏接觸和溝通,這極有可能會導致出現親生母子間互生隔閡,彼此猜忌,感情不睦,關係漠然等如是尷尬的境況。而不幸的是,雍正和其生母德妃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陌生而緊張,冷淡而無奈。
究其原因,可以總結為以下幾點:
第一,因為胤禛從出生起即由佟佳氏撫養(胤禛後來回憶佟佳氏時曾感念其“撫衝齡而顧複,備蒙鞠育之仁,溯十載之劬勞,莫報生成之德”《清世宗實錄》第十一卷,第九頁。),一直到他十一歲左右佟佳氏病逝,幼年的胤禛都是在這位高貴溫婉、儀態端莊的母親之嗬護和教導下一天一天成長起來的。“生恩不及養恩大”,所以胤禛感養母恩遇之素深,同孝懿仁皇後親近,反而與親娘生疏則是很自然的事情,亦合人之常情。(甚或這種情感上的親疏還“延及”到雍正的子孫,乾嘉年間佟佳氏累次加諡,但是作為皇帝的生母烏雅氏卻偏偏沒有這種殊榮,仿佛她是什麼不相幹的人,生生地被拋在了一邊,極不尋常之中隱隱地透露出雍正和德妃之間“耐人尋味”的“母子”關係。)
第二,佟佳氏是康熙的表妹,位份尊貴,自康熙第二位皇後(即孝昭仁皇後,康熙朝四輔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兒,與其妹溫熹貴妃同時選充後宮之期正值康熙欲除鼇拜之時,顯見她的入宮多半是出於政治上原因,康熙和她之間未必有真感情。)死後,一直位列皇貴妃之位(因康熙認為自己克後,故遲遲不肯立她為後,一直等到到佟佳氏病重彌留之時始得封),即所謂的副後,掌管後宮,是聖祖康熙皇帝的賢內助,亦是諸位皇子之嫡母,她的尊貴一定讓年幼的雍正產生一種依屬感和安全感,出於生存的本能他必定會竭盡全力地去討養母的好,以期獲得她的歡心,久而久之在這種潛移默化之下則難免“淪為”一個懂得如何察言觀色、趨炎附勢的“勢利眼兒”,對於自己的親生母親的態度想來也會由於養母的存在和在宮廷之中生存立足的需要以及祖宗的成法,而不敢過分親近,胤禛甚至很有可能在有意或無意中表現出一種以佟佳氏之子身份自居的“小小”情緒,生母德妃看在眼裏心中定然很不暢快,久而久之他們之間的母子關係便會蒙上一層陰影,結也越結越死了。
第三,“天下的父母皆是偏心的”,此乃古今常理。況且大多數的母親都會特別疼愛溺寵幼子,這是她們天生的情結。胤祚(康熙的第六子,德妃所生的第二個兒子)在的時候她疼胤祚,胤祚死了她自然就去疼十四子(胤禎,雍正時更名為胤禵)嘍,想來雍正心中對此也一直耿耿於懷,母子間的隔閡愈見增大。
第四,當然就得專門說說四阿哥本身的問題了,這個頭發卷曲語速極快的孩子,自幼就被康熙說成是"喜怒不定",可見年幼時心緒不佳,心中承受不住方方麵麵帶給他的重壓,往往會突然而然的發作,有時甚或近乎歇斯底裏了。做母親的大多喜歡聽話乖巧的孩子,對於像他這樣有些憂鬱的孩子(美國史學大師史景遷如是認為,語見《中國皇帝康熙自畫像》頁172,上海遠東出版社。),自然很難博得母親的歡心。
第五,胤禛即位即封隆科多(佟佳氏的弟弟)為舅舅,卻反而把自己的嫡親舅舅撂在一邊,不以為意,這不等於向全世界宣布“我隻承認佟佳氏這位養母是我唯一的母親”了嘛,他的做法和《紅樓夢》中的探春也實實如出一轍,顯然在他的心底還是很不喜歡自己的親娘,並且或多或少的將此公開化,(他的脾氣性情本就是如此,很多時候都會他並不是如人們想象一般,將自己的感情遮遮掩掩,而是公開或半公開的一吐而快。)易位而處,若你是德妃眼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藐視自己恐怕也會氣不打一處來吧。再想想看天底下會有哪一個兒子選擇每天五更(淩晨三至五點)這個時候去給母親請安的(《大義覺迷錄》卷一,《清史資料 第四輯》,中華書局1983年版,頁11。雍正自暴隱情),他們名為母子,實則形同陌路,二人之間本就沒什麼話說,甚至大多數時候都是話不投機針鋒相對的,但是為了避免背負不孝的罪名,雍正隻能趕在母親尚未起身的這個點兒前去“請安”,(實際上就是走個過場)互不碰麵才能免生尷尬。說句實話,這招真是夠絕的了,不過從中也隱約的透露出雍正內心的無奈與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