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蘭可顧不上那麼多,徑直推門進了書房。
紗簾隨風飄揚,書房裏零亂不堪地堆著各種書籍雜物,亂到幾乎找不著書案,半展的卷軸散放一地,鋪開到幾乎找不著可落腳的地方。長劍斜倚牆角,沉香爐裏滿是殘灰。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是楚濤的做派。紗簾背後,楚濤披散著長發,一身素服半敞,斜靠在窗前的臥榻邊,右膀和右腕裹著厚厚的紗。枕邊還擱著一張琴幾卷書。他側著頭微閉著眼,沉靜中帶幾分灰白色的憔悴,兩道劍眉也不如往日般張揚揮灑,似蹙非蹙間多了幾分溫潤。嘴角卻還掛著淡淡的一抹笑,如孩童般澄澈的笑,也許在夢中也忘不了指點江山揮灑熱血的。
薇蘭竟不敢走得太近,遠遠地凝視。夕陽的餘暉不覺灑進了屋裏,落在榻旁,閃爍著刺眼的光亮。她隻覺眼角微濕,輕輕放下紗簾。
“不是讓你們各忙各的去?”驀然響起略帶沙啞的聲音,把她嚇得退出好幾步,幾乎要撞到了桌角。他見動靜不對,撐起身正了正衣服,臉上的笑也隨之僵硬下來:“是你?”
她怯聲道:“對不起,把夫君驚醒了……”
他擺手淡然道:“那痞#子……對你說了什麼?”
她突然口拙起來,一時間不知該說哪一句:“沒,隻說夫君受了傷……”轉身倒了杯茶遞上案頭,收拾起他枕邊的書卷和滿屋的狼藉。
“多事!屋子我自會收拾,你別弄亂了。”
薇蘭隻管埋頭:“難道還能更亂?”楚濤便不再說什麼,任由她裏裏外外地忙著,自己轉向榻旁的七弦琴,輕輕撥弄琴弦。那張琴,他已有些時日沒碰了,她也已有太久不曾聽到這優雅的琴聲。不太懂,隻是喜歡,喜歡琴聲裏的飛揚與輕靈。就如同一貫地,楚濤在芝蘭苑裏奏上一曲,而她隻管輕手輕腳收拾她的花花草草,微笑著側耳傾聽。其實,她是很容易知足的。
片刻,書房重新回到光亮的模樣,書卷各歸其位,各處都不見了塵土。沉香爐裏又升騰起醉人的香氣,彌散在四周——她雖然不進書房,但她清楚地知道這是他的習慣。那香料,正是她從滿院的粉黛中精挑細選,一種一種研磨調配而來的——他喜歡的氣息,能讓他靜下心來思考。
楚濤隻顧自己弄弦品茶,頭也不抬地捎上一句:“走的時候喚汪叔進來。”
汪叔進屋的那一刻,她分明見到了楚濤舒展開的笑容。於是她躲出去,空氣頓時不一樣了。隻聽到他們在議論幾個詞,木葉,江韶雲,秦大少。這些她從來都不知道。可是她又不甘心走遠。
罷了,她根本就是個多餘的人。隻怪那謝君和多事,傳言他與楚濤互為知己,難道看不透楚濤的這點心思?如果站在書房的是冷鳳儀……
薇蘭的心頭泛起一陣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