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 餘韻悠悠(一)(2 / 2)

“可是少夫人……”汪鴻想說,逐羽劍派自身難保,又有誰顧得上她?汪鴻實在不忍心她再受委屈……這畢竟是楚濤交給他的囑托,也是當年他惹怒了楚濤以後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隻是素來溫婉的薇蘭此刻居然不那麼逆來順受了。她倔強道:“汪叔,請您轉告家父,逐羽劍派在一天,他就在一天,我就等一天。他們不必擔心我,你們也不必擔心——回去固然有錦衣玉食,也不用擔驚受怕。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既然嫁給了楚家,我便為他相守此生。我餓不死我自己,雲逸我也會教好。在他回來之前,我不會把自己變得蓬頭垢麵。”

沾了楚家的脾氣,人人都這麼倔強嗎?照臨默默歎息。

詩雨也道:“鏢局的生意我已相熟,汪叔盡管放心。一切照舊。”

“你一人走鏢?我怎放心?”照臨擔憂起來。

“逐羽劍派那麼多鏢師,還怕讓我風餐露宿嗎?”麵紗背後,詩雨的雙目透著靈巧的笑意。“倒是你,不用陪著楚掌門四處轉悠了,醫館的事還不張羅起來嗎?等楚掌門回來,我便把鏢局交還給他,隨你一道問診。”

“說起醫館——這事兒不提還真忘了。”汪鴻一拍腦門,突然回身進屋。他在楚濤的書架上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一封薄薄的信箋,出來交給詩雨,“裏麵是張房契,署著你的名字,蓋著逐羽劍派的紅印。那是凝香閣附近的一個商鋪,市口極好。連著後院三進宅院,靜僻精巧。原來就是個藥鋪,主人還鄉歸田,閑置了生意。幾個月前少主特意從江湖朋友手中高價收來的,他說,詩雨一定喜歡。總不能讓個嫁了人姑娘還成天替他照顧打打殺殺的生意。將來照臨若是有心開個醫館,應是夠大了。了卻了白衣聖使的事以後,再送給她這個驚喜。”

啪嗒啪嗒,碩大的淚珠滴在那信箋上,詩雨手捧著那薄薄的紙片,突然哽咽住了。照臨輕輕環住她的肩膀,二人便相擁而泣。

薇蘭也盤桓著淚,隻是她努力扯起嘴角的弧度,默默地向芝蘭苑而去。一園香徑,如今為誰開?

數日後,風若寒出殯。

喪鍾悠悠,響徹山麓。紙錢似雪,飛揚漫天。一場盛大的祭奠鋪排在黑石崖頂。沒有鑼鼓開道,也沒有太過華麗的儀仗,隻有流水一般的琴音相送一路——送行的隊伍從楚家莊園門口穿鎮而過,直到石崖之巔。道路兩旁,目送者無數,把長街擠得水泄不通。他們紛紛向英雄施以敬意。劉思仁扶柩,汪鴻等人在後相送,南岸各門派的掌事者列隊行進在最後。逐羽劍派的劍客們以肩扛手抬之力把這位長者的棺槨送上山頂。一山的遊俠慨然高歌,送別這位前輩。悲聲響遏行雲,卻無自哀之色。

入殮,覆土,沒有哭聲,劉思仁默默地把風若寒生前最心愛的琴放進了琴匣,一同歸葬。一塊石碑堅實地樹立起來,除了正麵的名諱,背麵刻了四個大字:劍膽琴心。

白衣聖使的烽煙已經過去,但是留下的滿目瘡痍,隻有靠時間才能慢慢抹平。

楚濤仍是不在。

竊竊私語的聲音嗡嗡作響。

直到汪鴻站出來,將那南岸盟主的印章亮在大家麵前:“少主有言在先,與白衣聖使之爭,勝則退隱,敗則身死。逐羽劍派決不慕名貪權。如今事了,這南岸盟主之名也當托付於他人。”

“這可怎生了得?楚掌門究竟何在?”

劉思仁解釋道:“身為掌門,數年奔波勞苦,以至當年與江韶雲狹路相逢所受的一劍,積久難愈。我與老風數次勸他罷手靜養,無奈重擔在身,諸位英雄也不準他退隱。如今,塵埃落定,該是他一心養傷之機了。”

空懸的印章成了個巨大的笑話,諷刺著所有人。

南岸盟主之位,依然是誰也不敢接。有人推給蔣爺,有人推給汪鴻。但是汪鴻心不在此,隻想著守好逐羽劍派,直到有一日楚濤歸來,交還楚家。他輕撫身邊年幼的雲逸,再望向素服的薇蘭,深知對於逐羽劍派而言,主動離開江湖的核心漩渦,或是最佳的自保之策。

蔣爺勉為其難地接下那印章,雖說如願以償,卻一點兒也品不出欣喜。留給他的隻是遊俠們紛紛四散的背影。

大家心裏都漸漸明白,或許黑石崖將有很長一陣子不再看得到鴿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