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五 煙水征程(中)(2 / 2)

出去?四艘船試著往後退,然而每一個彎道看上去都沒有什麼不同,左或者右,他們隻知道自己越走越陌生,越走離邊界越遠。歸路已不知在何方——進退維穀,也就意味著迷路了。

“千萬跟緊!”他吩咐了另兩艘船,又敲了幾聲鼓,遠處似有回應,卻分不清到底是回聲還是同伴的聲音。隔一處再試,結果還是一樣。

周圍除了三人高的綠色蘆葦牆,就隻有嗡嗡的飛蟲,拚命撲向火把的微光。就連風好像也被隔絕在了蘆蕩之後。

忽聽隔著蘆葦的水鳥驚翼之聲,而後是淒然的慘叫。還有慌亂中的警告:“小心暗器!”四艘船上的人都驚而躲藏,卻隻聞金屬破風之聲,不見鋒芒,當然還有痛苦的哀嚎,落水聲,和慌亂後死一般的寂靜——這些聲音皆在近處,然而那近處卻無論左拐右扭地無論如何到不了。

遠遠地又傳來隆隆的撞船聲和疑似的打鬥聲,當然不消多久又靜寂下來。渺遠的葉哨悠悠地不知從何處起,一陣陣回蕩著,那些殺聲也似在葦蕩各處循環往複,為這片無論在哪裏看過去都差不多的蘆葦蕩更增加了神秘的色彩。

追擊之中回過頭一看,又丟了一艘船,緊接著在後方不知何處響起了淒厲的救命聲。火蝶急令調頭去追,不知哪兒來的激流卻怪異地把他們越推越遠,漸漸地那淒切的救命聲就淹沒在汩汩的水聲裏了。

“有暗流!”掌舵的人更加小心起來,然而話音未落,就聽身後激烈的一聲碰撞,其中一艘船調頭不及,被急流衝得失了方向,被暗礁掛碎了尾舵後,徑自打著橫撞向另一艘的中舷,另一艘船避讓不及被猛地頂翻了個個兒。嘩啦啦一片火蝶急欲靠近了拋繩子施救,不料自己的船也差點兒卷進暗渦,與他們撞在一起,掌舵人拚力控船,才使船停穩。“逆流太多,隨時會撞上,他們那幾艘大船到底憑什麼本事進來的!”

但是還顧不上其他的,就遠遠地看著那些落水的人瘋狂地把著船沿,卻仿佛水下有更神秘的力氣將他們一個個拖向水底。好不容易爬上船底的人,抱著自己的小腿疼得齜牙咧嘴。就見小腿上血淋淋地刮出一道道傷痕,嚴重的甚至整塊皮肉都掉了。“水裏……有暗鉤……”

蘆牆之後究竟藏著什麼可怕的力量,誰也不知道。白衣聖使們戰栗起來,領隊的火蝶也不自覺地對著空氣罵:“這到底是什麼破地方?老子在烽火嶺那麼久,怎麼不知道還有那麼大的蘆葦蕩。”不僅是他不知道有此處,整船上的人都不知曉。

火蝶的赤眉更豔了,他的整張臉都燃成了赤紅色。

蘆蕩太大了,大得一抬頭就隻有星天和利劍似的葉影,大得無論如何轉向都好像在逆水行舟,大得就連謝君和或者血鬼的影子都看不見。

時間一點點地在靜默中流逝,直到天亮,火蝶丟失了全部同行的船,依舊沒有找到謝君和的蹤跡,他們已不知自己置身何處。他讓眾人節省體力放了槳和舵,幹脆順水飄流。

水兀自流淌著,越來越多的箭鏃和白衣的浮屍順著水流浮現在水麵上,還有找尋了整夜的船體殘跡。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濃,水鳥吱嘎吱嘎的叫喚更令人煩躁。活著的皆已精疲力竭,死了的漸漸有了難言的腐臭氣息。他猜測自己的敵人應是不在這裏了。然而卻怎麼也想不出從此脫身的辦法。

殘部皆已累倒,橫七豎八或坐或躺,有的居然睡出了酣聲。他抱著自己一夜未出鞘的劍,又餓又渴,終是不甘心地躺倒在休憩的人中間,仰天長歎,難道就要困死在這蘆蕩之中了?

卻忽然聽得一陣渺遠的笛音,平和而柔緩。顯然,除了他們,還有人跡!

“趕快劃槳,加速!”火蝶立刻來了精神,親自操過舵盤來調整好風帆。尚有力氣的一眾也行至艙底操起船槳。船向那笛音起處飛速行駛,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笛聲一直持續著,帶領著他們在蘆蕩裏七拐八彎,不知又在水上行了多久,才終於看到開闊的水域。

劍客們長出一口氣,皆已倦得不想再動。就連火蝶也心生出些許疲憊。

卻見一葉小舟向長河的下遊順水而行。舟上唯有一人,鬥笠蓑衣之下,藏著一襲黑色錦袍,還有一柄銀亮的佩劍,依稀的,隻見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