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 執念於心(上)(2 / 2)

她不再動彈,滿目是空洞的淒傷。

方夕會對她做什麼?此刻她才真正驚恐起來:她想活著等他回來,可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受辱的樣子……她想活著,卻怕失了容顏……可笑,又有什麼好在意呢,他幾時認為過她漂亮了?又幾時正眼瞧過她了?不過胡思亂想,一廂情願。

“放心,漂亮的女人才有人肯出價!我怎麼會壞自己的生意?”他褻意地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帶著血的指尖在她臉上勾動著,擦出一抹淒豔。

她痛苦地閉了眼。

“這可老實了!還等楚濤救你?他早已在黑石崖頂自盡,江湖人盡皆知,是為了他的冷美人,做了對不起齊家的齷齪事,自覺無顏麵對世人,隻好自我了斷。”

怎會呢?心中一陣絞痛。她囁嚅著雙唇,似有所語。

“不信?嚐夠了苦頭,自然會信——話說這楚濤真是薄情寡義,鏖戰之夜,連個像樣的侍衛都不舍得給你留,就這麼拱手把你送給自己的強敵——放眼江湖哪個要點麵子的掌門人會這麼對待自己的女人!你還死心塌地惦念他?蠢女人!”方夕張狂地喋喋不休著,“我看最好讓你那老父親給楚家施壓,看他們還能藏得住楚雪海嗎!”

她的意識模糊著,隻知自己的身體被拖到了院中,扔在石板地麵上—徹骨地冷。但是方夕突然定住了身子不動了,一點聲息也沒有地僵在原地。

繼而,她聽到了一聲金屬的脆響。

龍冥劍!

她嚇醒過來,眼前看得真真切切:劍首似龍吟於祥雲之間,劍刃在月色下泛著刺目的銀光,綁在劍柄上的流蘇正隨風而舞,劍鋒牢牢地插在石縫之間,直立在庭院裏,殺氣騰騰地警告一切來犯者。

咚地一聲,方夕的身子重重地栽倒在她麵前,驚恐的眼珠外凸,還在瞪著她,依然透著可怕的邪氣,要置她於死地。這情狀嚇得她驚跳著起身,卻發現這生龍活虎的壯漢已沒有了氣息。後頸上不知何時有了道可怕的斷裂刀痕,直入骨節深處,噴濺了滿地的血依然還在汩汩地湧出。

噩夢般的一幕讓她作嘔。先前忘記的疼痛、淚水、血水此刻混雜著來找她。她忽然意識到什麼,抬頭仰望蒼穹,可是黑漆漆的夜裏,隻有風嗚咽著刮過,還有不知從何處起的蟲鳴。“夫君!”她淚眼朦朧地衝著夜色裏大喊。此刻方知依戀已無可救藥。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空蕩蕩的回音。他若歸來,何必藏身不見?或者,他還有別的事要做吧。心空自地懸著,已是慣了。隻是,仿佛傷過之處又添一道傷痕,痛到無以複加。

詩雨呢?她無暇顧及更多,掙紮著奔進屋裏尋找段詩雨。詩雨緩緩睜眼,見她安好,心定地一笑:“無事,我穿了軟甲……”卻在急痛中一陣發抖。

薇蘭大聲疾呼:“來人!快來人!”

成隊的侍衛姍姍來遲,從各處奔湧進來。

恍惚間,她似乎覺得有人正注視著她,好像就在簷角上,一抹紫色的身影閃爍而過,一縱身便消失無蹤。後院裏的馭風仰天一陣淒厲的長嘶,讓整個庭院裏的人一陣驚駭。月華迷離,幻影疊現,她卻深信,那不是夢。

小舟一葉,隨波逐流。緩緩地,向太陽升起的地方航行。

小小的船艙裏,冷鳳儀雙目紅腫著,靠著艙壁,漠然地坐著。黎照臨默默陪在她的身邊。船舷外的世界已是紅光漫天,血色浸染。黑石崖整個籠罩在發亮的紅雲裏。可是冷鳳儀毫無知覺似的,麻木著表情。

原本昨夜就要起航的大商船尚未出港,船上就來了幾個目光凶悍的商客,在船艙各處探尋不止。船老大暗暗把他們從舷梯帶到倉底,從狹小的貨道氣口離開,告知他,隻要紫玉令在身,就會有人幫他。他們就躲在貨倉裏,聽著各種雜亂的腳步過了一夜。第二天天亮,貨倉門口似有船家新至。紫玉令一顯,船家驚而拱手行禮,就把他們帶去角落裏停泊的一艘小客船,除了掌船的艄公,沒有別人。

許久,那船家親自背來些瓜果幹糧,供他們食用,還吩咐艄公,白日人雜,港口有人專盯著小客船,夜裏再出發。精瘦的艄公雙目如炬:“楚掌門的吩咐,你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