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八 一命相係(上)(2 / 2)

他驚嚇地走到崖邊,就隻見那白花花的浪濤一遍遍拍打著刀一樣鋒利的礁石,把一切都衝刷殆盡。

楚府的書房裏,薇蘭依舊每日唱著歌開了鎖打掃一番。

這一日汪鴻居然從院外一路飛奔進來,呼道:“少主!”

然至近前,四目相對,汪鴻才恍惚記起,楚濤把鑰匙給過史薇蘭。

“怎麼了汪叔,他不是去竹苑了嗎?”薇蘭溫柔地綻開笑顏,“有什麼急事?”

“我見書房門開著,以為他回來了。”汪鴻隨意找個理由搪塞著,把手中的龍冥劍往身後藏了藏。

薇蘭的笑容霎時間凍住了。楚濤隨身佩劍!多少年來未曾離過身的佩劍,怎可能在汪鴻手中?心漸漸沉了下去。“出了什麼事,汪叔?”

“在城外,遇到幾個朋友,走散了。”汪鴻支支吾吾地回答著,進屋把劍擱在劍架上,一如他回來時那樣擺放端正:“他若回來,一定來取。”

他從不離身的劍!薇蘭凝神良久,終是放汪鴻離去了。料想他什麼也不會說。但是汪鴻出去了又進來:“另有一事要告知少夫人。明日,史家車馬會來接少夫人歸去省親。少夫人可帶上雲逸一起回去看看。這是少主前些日子定下的安排。”

“不必,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薇蘭莊重地拒絕。

“近日局勢危險,少夫人三思!”

“既是他的安排,讓他來說給我聽!”

汪鴻當即無話了。誰知道楚濤此刻究竟在哪裏?黎照臨不清楚,他更不清楚—他甚至連發生了什麼都不清楚,隻道是黎照臨把紫玉令交給他,讓他去黑石崖上看看,卻隻見長劍血書而不見其人。稍後黎照臨也不知忙什麼去了。隻是,血書裏沉重的語氣,越品越不對勁。

他上哪兒找來個楚濤勸服薇蘭呢?自嘲般地悶哼一聲,準備離開。

“汪叔!”薇蘭突然喚住他,“今日他回來過了嗎?”

汪鴻詫異不已:“少夫人怎知?”

薇蘭指了指桌子上略顯雜亂的信匣:“今晨才理好的書信,是誰翻動過了?我出入此處向來鎖門關窗,除非有鑰匙。”

汪鴻大驚失色:“可有丟失要件?”

薇蘭點了點數字:“一封未少——許是風吹亂的吧。”

“唉!這小子!”汪鴻歎氣跺腳,搖著頭出去了。

打掃完了,薇蘭四下環顧,院子裏靜得可怕,可是仿佛分明楚濤就在身邊:熏香的手爐依舊冒著縷縷輕煙,書信依舊在匣子裏等著他處理,他的劍擱在架上,他的琴也在桌案上——那日招待完嫣紅就一直擺放在那兒,說是即刻就要拿走的,結果再沒來取。

也許她一出院子他就來取了,也許他晚上會回來,也許明日,也許……誰知道呢。她空自一笑,等吧,等著等著,空蕩蕩的時間就過去了。

她不知道,汪鴻已經心急如焚——他暗中派親信在黑石崖上上下下翻遍了每一塊石頭,也沒能找到楚濤。他去過竹苑,去過鏢局,去過陋巷,甚至凝香閣。一日之間跑遍了黑石崖下他能想到的所有地方,依然沒有楚濤的消息。

汪鴻手握著那血書,一夜難眠:逐波天涯,是離開,還是……?中元時節漸漸迫近,白衣聖使就要兵臨城下,一切都等著他拿主意,他卻莫名扔來半塊紫玉令,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絕不是楚濤能做得出來的事。他的少主以自己的性命作賭注,苦心布局到了今天,卻怎肯……意識裏不停抗拒著的“輕生”二字忽然幽靈似的浮現。

笑話,楚濤會因為幾句謠言而輕生?那麼多年,楚濤什麼風浪沒見過?

遙想自己少時便隨著楚原,做他貼身護衛,與他並肩趕鏢,共曆風雨,而後看著楚濤出生,長大,心知這楚家人的脾氣是天塌了也無所畏懼的,何況楚濤何曾向北岸那群人低過頭?早在十多年前讓出碧蓮洲的生意那會兒,他就深深地知道:這少年前一刻還在與對手談笑風生,後一刻卻在汪鴻耳邊撂下一句狠話:“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後事果然依他所言。

他猜想,這莫不是少主的又一計策,趁此危局,藏身於暗處?難說。可是若真如此,他總該帶上自己的防身之劍,若真如此,他總該留下些蛛絲馬跡,好讓汪鴻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吧!

可是除了紫玉令和血書,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