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三 歸乎不歸(三)(1 / 2)

這一日的黃昏,謝君和突然出現在她的小院裏,依然是一襲黑袍,卻多了些許不屬於他的華麗。“回家吧,雪海,就現在,與嫣紅一起。”

雪海當即愣在了原地。生硬的話語,生疏的樣子,除了他腰間那柄讓所有人望而生畏的劍,還有那濃得化不開的血氣,哪裏還找得見她的“君和大哥”?她仿佛麵對的是一個從未謀麵的劍客,渾身透著危險的氣息。原本所有的朝思夜想,突然化作一陣可怕的顫栗。

“雪海?”嫣紅把手搭在她的肩膀。

然而她仿佛被自己定住了似的,既不懂如何挪動步子,也不知如何張口說話。

君和似懂非懂,隻好亂猜:“倘若你希望與齊天喬告別,我便在此等你,隨後便直奔渡口。”

她似乎想答應,卻竟搖頭。不知為何,心緒如亂麻,解不開,掙不斷。

但是更亂的場景立刻呈現在眼前:忽聞院外暴然一吼,齊天喬拔劍就朝謝君和的背影刺過去。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高拔的長影已與瘦削的黑影劍光交錯,你來我往,纏鬥不休。

“天喬!冷靜些!”程雲鶴稍後才趕過來,素來沉靜的他急得大喊起來。但是他並未出手阻止。因為他看到謝君和隻是一路後退一路格擋而已——什麼時候,這個出了名的暴脾氣居然也會忍耐了!

當然,雪海也看到了。她看到的是齊天喬怒得發紅的雙眼和憤然扭曲的麵目,還有瘋狂地砍殺——他的劍招是亂的,步子也是亂的,照理,君和很容易找出破綻贏得先機,但是他卻從容地被步步逼退到了牆角,依然不出招。

最終,鏗然的巨響之下,彼此的利劍交叉在了二人的胸前脖下,再不能挪動半分。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能不能好好說?”雪海著急起來。

天喬恨然注視著君和,卻奈何不得他,終於將自己用慣手的劍狠狠摔在地上。隨即背過身去,意圖離開,然而程雲鶴居然擋在院門口,不容他走。“天喬,別犯孩子脾氣!”

話音落,這個大高個兒居然攥緊了拳頭淌下淚來。他怕雪海瞧見,故意撇過頭去,可是眼角的淚光卻深深落在雪海的心間。

君和收劍開口道:“倘若是因為齊恒的事,我隻能說,我會盡力追查。倘若是因為雪海,那麼對不起,她必須走——以你和秦大少之力,已無法保證她的安全。我來的路上,盡是夜梟蹤跡。林立果和李洛不同,他是個生意人,秦爺不願意買的消息,他隨時可以轉賣給其他人。”

“你帶她走便是了,何必同我解釋!”他一把推開雲鶴,飛跑了出去。

君和於是轉向雪海,卻不料迎麵“嗖嗖嗖”幾顆石子拋擲過來,君和應付不及,格擋的手背上立時挫開幾道血痕。他更沒料到的是雪海居然會衝著自己大光其火:“究竟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為什麼前些日子你不出現,一旦出現就隻有回家兩字!我是個包袱嗎?說帶走就帶走?”

君和怔了片刻,什麼也沒解釋,隻回她四個字:“半個時辰。”

雪海也一聲不響追了出去。嫣紅看不下去,徑直指著君和的鼻子罵道:“你這家夥,說幾句好聽的會死人嗎?”

君和隻剩下了和嫣紅抬杠的力氣,反唇相譏道:“告訴她什麼?告訴她齊恒瘋了還殘了?告訴她全天下都把她哥當殺人凶手?告訴她現在到處都是殺手想要她的命?你伶牙俐齒有本事,你去說!”確實,已經沒有比回家更溫暖的字眼。而他除非萬不得已,絕不願把那些可怕的消息帶給雪海。

嫣紅回瞪他一眼,也追出去了。

院子裏隻留了程雲鶴,如果程雲鶴再惡語相向,謝君和準定會以為自己也瘋了的。正打算拔劍再過個幾招,就聽他說:“謝大俠若是不介意,喝杯酒再走?”

“不了,怕耽擱事。”君和直言。如此局麵,哪裏還有心情喝酒?

他突然想起什麼,反問雲鶴:“你還信那家夥?”

雲鶴正色道:“公道自在人心。齊家人手齊備,受損船隻已盡數修複,隨時可以出港。黑石崖烽煙起時,三少與我,還有齊家劍客,皆會為複仇而戰。”

君和抱拳相謝,又頗不放心地望向院外。

“會沒事的。”雲鶴寬慰道,“三少自小崇敬他的長兄,誰若有冒犯,三少第一個打抱不平。今日此為,他隻是痛心於兄長遭遇。臨大事,他不會含糊。”